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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螢幕戳到章書聞的臉上,他往後仰了下,沒怎麼仔細看,只說了聲,「師兄,你這樣好像搞傳銷的。」
他說得認真,有種微妙的幽默感。
林涵搔搔腦袋,「我這不是怕埋沒你了嗎?要不你再仔細考慮考慮,明天下午是我們最後一場初試,你要是改變主意了,我隨時歡迎你過來報名。」
章書聞沒有立刻否決,沉吟道:「好的,謝謝師兄。」
兼職的咖啡店晚十點打烊,章書聞通常會選擇掃共享單車回學生公寓。距離立秋已經過去兩個月,天還是很悶熱,再有幾天就是國慶了。
其他同學國慶長假不是回家就是計劃著去旅遊,章書聞卻已經透過一傢俬人補習機構的面試——給初中的學生上數學課。
大學城遍地高材生,連鎖的教育機構有太多選擇,不會要大學新生,章書聞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去的那傢俬人機構比較偏僻,坐落在老式居民樓裡,負責人是年逾五十的阿姨。收費比大型機構便宜很多,裡頭的小初生都是附近人家的小孩。章書聞談好薪資,拿到手是40塊一小時。
最初開學的興奮勁頭過去,緊接著而來的是熟悉的壓迫感,他又要為生活忙碌奔波。
章書聞申請了貧困助學金,這筆錢正好可以填上每月的租房開銷。班裡有幾個同學不清楚他的家庭情況,私下對此頗有微詞,認為他既然能在外租房,又為什麼要申請助學金。
章書聞從不辯駁,倒是後來他填寫的申請表不知道被誰瞧見了,訊息走漏,大家才知曉他父母雙亡,還帶著一個有自閉症的弟弟,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多嘴多舌了。
這個點兒,公寓的開放廚房還有人在煮宵夜,泡麵加火腿腸,哼著歌,很是愜意。
空氣裡漂浮著鹹香的氣息,章書聞拿出鑰匙推開門,香氣順著門縫鑽進單間。
餘願趴在桌子上睡覺,臉頰壓在手臂上,頰肉被擠壓得微微變了形,嘴唇半撅著,睡得很熟,連章書聞進屋都不知道。
章書聞放輕動作,無聲地將門帶上,走到桌邊。桌面擺著兩本繪本,十幾隻彩鉛滾在一旁,頁面卻沒什麼色彩,很顯然,餘願的心思並不在塗色上。再喜歡的興趣日復一日孤獨地重複著,想必也會膩煩。
近一個月,餘願都待在單間裡,他沒有認識的朋友,也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間小小的房間裡等待章書聞的歸來。
一分一秒都被拉得很長很長。
章書聞蹲下來,一隻手橫在腿上,一隻手撐著下頜,微仰著臉,不忍心叫醒睡得香甜的餘願。
他留給餘願的時間實在太少了,等待一定很無聊吧。章書聞這麼想著,情不自禁地伸出指尖點了點餘願的額頭,溫熱的觸感的指腹化開,一觸即離。他已經許久沒有在餘願清醒的時候靠近,一切都按照他所預想的發展,餘願似乎也懂得了「分寸感」這三個字,不再隨時隨地粘著他。
有時候他開啟家門,習慣性地站在原地幾秒,可都沒有等到歡快鼓舞撲上來的身軀。抬頭一看,餘願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手背在身後,彷彿這樣才能阻止自己擁抱他的衝動。
章書聞在某些時刻也會恍惚是不是非得如此疏離,但總歸會有倫理道德四個字橫貫在前,就像他對餘願說的——兄弟之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都有一個界限。
餘願可以不懂,他作為一個明白親疏遠近距離的正常人,不可以裝糊塗。
在章書聞怔愣的片刻,迷迷瞪瞪轉醒的餘願甕聲甕氣地喊了聲,「哥哥。」
餘願的手抬了起來,章書聞沒動,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餘願會撒嬌要他抱,可是沒有,餘願迷糊的眼睛漸漸發亮,徹底醒過來後就把手收了回去。
章書聞抿了抿唇,忽略心底那一點酥麻,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檸檬味的軟糖遞給餘願。
糖果是店裡的客人給的,章書聞自己沒嘗過,但撕開包裝後聞著味道已經感覺到了酸意。果然,下一秒就見餘願被酸得五官都揪成一團。
「很酸嗎,吐出來吧。」
章書聞自然地把掌心伸到餘願的嘴邊。
餘願胡亂嚼巴幾下將軟糖咽進肚子裡,帶著一點試探將下巴放在了章書聞的掌心,咕噥著,「不酸。」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水潤潤的,實在像極了某類毛絨絨的小動物。
章書聞笑著把手抽回來,改而在他的腦袋上輕輕地揉了兩下,站起身,把散在桌面的彩鉛都收進盒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