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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
他還是來了。
那天的通話接近尾聲,他掐掉通訊,源柊月跟他說的最後一句湮滅在含糊不清的‘嘟嘟’聲中,但他聽見了,那人說的是——“來我這邊吧,不想贏一次麼?”
你是一個賭徒,你運氣極差,你逢賭必輸,你在經受長久的折磨後向命運的莊家下注去賭一回幸福的可能性,然而又是滿盤皆輸。
他其實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這個被取名為‘恩惠’的孩子,於是不去面對,倒也不能算全然的不關心。
天與暴君的仇家很多,若是完全不管不顧,伏黑惠早就被仇人悶死在襁褓裡。
拎不清輕重,放不準位置,他得過且過地對待他,往斑駁的牆壁上刷粉以掩飾太平。
伏黑甚爾拿起桌上的汽水瓶,整個院子裡都是未成年人,冰箱裡自然沒有任何酒精飲料,他隨手將齒輪蓋往茶几邊上一磕,那壓旋蓋子便鬆鬆垮垮地掉下來,動作流暢無比。
伏黑惠時不時瞥他一眼,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收了又松,儼然是欲言又止的樣子,這小子保持這副模樣一晚上了,伏黑甚爾等他糾結完開口。
終於,伏黑惠下定決心似的,悄悄湊近了自己父親:“老爹……”
男孩猶豫地問,“你應該,不幹壞事了吧?”
伏黑甚爾冷笑,他十六歲起以黑市佣金為生,殺過的人比同齡人殺過的魚還多。
但小崽子緊緊盯著他,綠眼睛像兩顆落在草地上的玻璃球,早春一樣的期待感萌發在他稚嫩的臉上,他期待著,又不想表現得太明顯。
這一切在天與咒縛的極致五感裡,無所遁形。
於是,伏黑甚爾忽然改口:“……暫時不。”
伏黑惠點點頭,鬆了口氣。
他對自己父親的職業性質有所瞭解,原來並非殺人成性,而是隻要給錢什麼都做。在那之後,他問源柊月,為什麼父親要從事這樣的工作?
源柊月告訴他,可能是因為,正視一切好好活下去太需要勇氣了,而他沒有小惠勇敢。
伏黑惠聽懂了後半句。
於是,在此刻,他終於對著自己父親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那……是不是隻要付錢,你就會替人做事?”
伏黑甚爾:“不然呢。”
說出最難的那一句,後來的便容易、順暢地多了。
伏黑惠跑上樓,啪啪嗒嗒的拖鞋聲叩在地板上,聽出來走得很急,短暫地歇停一會兒,又立刻折返了。
再度出現在伏黑甚爾面前時,他手裡多了一個儲蓄罐,是很常見的小豬撲滿。
“這些錢給你。”他把小豬撲滿放到自己父親面前,猶豫地說,“這些……夠你為哥哥工作多久?”
伏黑甚爾:“……”
“他肯定不會給的。”伏黑惠說,“我替他付。”
源柊月和五條悟頓時停下討論,轉頭望向這邊。
“……好像看到at3號機的雛形了。”
“他能順利繼承禪院家的財產麼?”
“可以試試看,應該。”
“老子什麼時候教過你這個?”伏黑甚爾扯動嘴角,那疤痕顯出一股譏誚感,“……挺出息,小小年紀給男人花錢。”
夜場的女人們捧著鈔票上趕著給他送錢,而他兒子在給便宜哥哥花錢,這瞬間的諷刺感達到巔峰。
小豬撲滿底下有一塊橡膠封,一開啟,零錢噼裡啪啦地湧了出來,還有幾張大額的鈔票,對於一個小學生來說,這絕對是一筆需要辛苦存很久的費用。
伏黑甚爾繼續嘲諷:“用全副身家倒貼男人,以後出去別和外人說你是我兒子,丟人現眼。”
“……才不是!”伏黑惠被他這接二連三的譏諷氣得紅了臉,“我也希望你留下來啊,笨蛋老爹!”
伏黑甚爾頓時不說話了。
向來是他手起刀落讓別人永遠地開不了口,能讓他無話可說的人,全世界也沒幾個。
源柊月:“哦豁。”
五條悟:“哦豁。”
良久,男人在兒子的注視下,矜持地、小幅度地點了下頭,像是服軟似的:“知道了。”
“那……”伏黑惠接著追問,“你會留多久?”
“看在佣金的份上。”
伏黑甚爾目光從零零碎碎的散錢上掃過,小學生辛苦積存了很多年的零花,對一分鐘百萬上下的天與暴君而言,壓根不夠塞牙縫的。
“……能有一段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