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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彷彿在補償昨晚缺失的覺,睡得很沉。再醒來時,已接近六點。
開啟電動窗簾,傍晚陽光鋪灑進房間,暖洋洋的流過全身,大腦休息過後也清醒很多。
雅舍提供晚餐,是當地風味的牛肉麵,泡在鹹香微辣的特調湯汁裡。餘笙喝完湯,還嘗了老闆娘親手醃的泡菜。
倒是和奶奶醃的差不太多。
飯後她便去了古城。
老闆娘給了張地圖,餘笙看不懂,拿在手裡當扇子扇。
古城附近植被少,氣溫偏高,到了傍晚還熱氣蒸騰,扇出的風也是熱的,但聊勝於無。
奶茶店門口排著長隊,又擠又熱,餘笙正在猶豫去不去,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她瞥了眼——小姨媽。
眉頭倏地擰緊。
在接與不接中搖擺片刻,她看了眼右側賣桂花餅的店,顧客不多,門口能站人,還有點屋簷能擋太陽,於是走到屋簷下接聽:「怎麼了小姨媽?」
這位給她打電話,總不會是聯絡感情來的。
「喂,笙笙,我聽說你出去旅遊了?」小姨媽嗓音高而尖銳,平時就咋咋呼呼的,手機貼著耳朵更顯吵鬧。
餘笙皺眉,把手機拿遠了些:「我在黔鎮,怎麼了?」
「去那麼遠啊?玩多久?」
餘笙笑了笑:「您找我有事嗎?」
「是這樣的。」小姨媽言歸正傳,「上次跟你媽媽說了,要介紹你姨父單位的一個小夥子跟你認識認識。我前天把你微信給他的,人家說你這邊一直沒透過。」
「哦。」餘笙想起那個加過她三次的陌生人,無奈地摸摸額頭,「我在外面玩,不怎麼看手機。」
小姨媽說:「那你先給他透過一下,有時間再聊嘛,不然顯得多沒誠意?」
沒誠意就沒誠意唄。
餘笙腹誹著,撇了撇嘴:「哦。」
說來也荒唐,小姨媽覺得她二十四歲還沒滿,就要著急相親。美其名曰搶佔市場,以免好男人都被挑走了。
小姨媽是家裡最得寵的女兒,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大家都是順毛捋。所以顧教授雖然不認同,也不好說什麼,只讓餘笙擦亮眼,多認識幾個人沒關係,但談朋友要慎重。
餘笙壓根就沒想談。
顧教授說她是沒開竅,可只有她自己記得,十六歲那年開始悸動的心。
那是一個秋天,剛進入高中的她安靜地坐在班級方陣裡。迎新晚會的舞臺上燈光閃爍,穿白襯衣的少年背著吉他,唱了一首《簡單愛》。
隨後在她蒼白乏味的漫長日子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彩色痕跡。
雖然時隔多年,那抹痕跡早就褪了色,但存在過的東西,永遠不可能真正消失。
餘笙掛掉電話,思緒出走了片刻,直到有強硬的力量將她拽了一下,手臂隔著纖薄的防曬衣,感覺到炙熱的溫度。
她低頭望向熱源,看見一隻小麥色的手,手掌寬大,手指修長,骨節勻稱分明。
指腹有粗糙的繭,磨到她手臂嫩滑敏感的面板。
「幹什麼?」這人嗓音年輕而乾淨,卻帶著狠厲的呵斥。他另一隻手捏在一個清瘦矮小,面板黝黑的男人肩膀上。
和拉著她的力道截然不同,指尖快掐進那人骨頭縫裡。
「沒幹什麼,你放手。」瘦小男人兇巴巴的,用力甩開他,一溜煙鑽進擁擠的人潮。
餘笙忽然反應過來,手匆忙摸向衣兜。
錢包已經露出一大半。
她鬆了口氣,趕緊把錢包塞進最裡面,緊緊握住,這才驚魂未定地望向剛剛幫助自己的男人:「謝謝你——」
最後一個語氣詞哽在半路,消了聲。
餘笙不止一次想過,假如再相遇,她能不能一眼認出他。
最後她覺得不會。
七年了,偶爾看到自己的舊照片都會恍惚,更何況是另一個客體,哪怕曾經多麼熱烈地喜歡過。
現實中他的變化更大,超出她淺薄的想像。
面板黑了,從少年時的白皙變成小麥色,和長年累月暴露在高強度紫外線裡的本地人一樣。
五官更硬朗了些,連眼睛都更大了,整個人不僅筆直得像樹幹,更有一種常人沒有的精氣神。
和記憶中的感覺好像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
可她還是認了出來。
第一眼,毫不猶豫地,腦海浮現出那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