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第5/6 頁)
對旁人說出口。
而對面的心理醫生耐心地陪伴著那份沉默。
幾次以後,經驗豐富的心理醫生主動說:“賀先生,我認為,其實你不需要我的安慰或開解。”
“你唯一的問題就是沉默,所以你最需要的是把一些話說出來。”
“或許,不是對我說。”
可賀霄最該說對不起的人,已經消失了。
直到那些暗沉的蛛網被拽到陽光下,直到弱小的獵物被沼澤無可挽回地吞沒,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沒有那麼恨那個從小就追在自己身後喊哥哥的人。
賀橋是無辜的,盛小月也是。
他們唯一做錯的事,是來到了這個佈滿積塵的家裡。
由他一個人佈下的積塵。
很久以前,天真美麗的母親讓小兒子在餐桌邊老實坐好,同他講道理:“哥哥年紀比你大,所以應該比你多吃一倍的雞翅,記不記得什麼是多一倍?”
平日裡調皮搗蛋的小兒子格外聽話,認真地豎起手指:“記得,就是三個和六個。”
而另一個要年長許多的兒子,笑著搖搖頭:“沒關係,讓他吃吧。”
年幼的賀橋很倔強:“我只吃三個。”
一旁的賀淮禮笑得開懷:“那麼多雞翅,不止九個,你們倆想吃就吃。”
“不行,哥哥吃六個,我吃三個。”童音稚嫩卻堅定,“其他是爸爸媽媽吃的。”
那時已走進黑暗的賀霄,每每回想起類似的場景,只覺得自己的童年與青春被揮之不去的明亮陰影所籠罩。
他刻意扭曲了那些明明很真摯的愛。
好像這能讓自己過得輕鬆一些。
始終一言不發的賀霄,最後一次去心理醫生那裡時,終於開口。
他問了一個問題:“什麼是真正的死亡?”
“我是心理醫生。”對方笑著說,“所以我的答案是……”
“被遺忘。”
口吻輕鬆的答案烙印在凝固了太多年的空氣裡。
他怕那個短短一生裡很少能嚐到雞翅滋味的母親被遺忘。
被那些太過明亮美好的陰影徹底覆蓋。
盛小月和他的親生母親那麼不一樣,可她們都一樣地愛他,讓賀霄彷彿見到了離開多年的母親。
只是他從不曾承認過,因為那像是一種對母親的背叛,真正的背叛。
他不敢承認這一點,不敢像賀淮禮那樣,同時承認這兩個女人的存在。
他怕自己是最後一個記得母親的人。
死亡不是真正的告別,遺忘才是。
所以在那個尋常的下午,賀霄走進父親的書房,看見那兩個從原先的董事長辦公室裡拿回來的相框。
一個相框裡是八年前拍下的全家福,剛滿五十歲的賀淮禮身邊是笑盈盈的現任妻子,還有兩個眉眼隱隱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的兒子,一個斯文內斂,一個熱忱率真。
另一個相框裡是三十年前拍下的全家福,塵土飛揚的街邊小店,簡陋招牌下衣著樸素的一家三口。
賀霄從來沒有主動拿起過這兩個相框,直到今天。
他走近了,手指觸到略顯冰涼的相框,才發現玻璃鏡面上沒有一絲灰。
兩個相框全都乾乾淨淨的。
有人每天都記得要擦去灰塵。
賀霄怔怔地站了很久。
唯一錯的人是他。
接下來,他轉身離開書房,找到一無所知的父母,對他們坦誠了那個不堪的自己。
他說了對不起。
儘管有人再也聽不見這句對不起。
坦白後的賀霄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再住在家裡,他主動搬去了酒店。
司機替他將出差時帶回來的紀念品和特產,送回那間他很少再去的房子,一次又一次。
日子就這樣如流水般逝去。
賀霄不再需要休息日,每一天都在工作,開會、視察、出差、談生意。
他過得異常忙碌,但輾轉於不同城市的酒店房間中,反而重新擁有了睡眠。
他好像本來就不該有家。
盛小月很久沒有跟他說話,不曾回覆他發去的任何一條節日祝福,不再打電話問他出差的那個城市好不好玩,也不再聽著肥皂劇的伴奏,八卦地問他有沒有遇到喜歡的人。
他感到一種被遺忘了的落寞。
後悔之餘,賀霄也有一絲慶幸。
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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