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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醒悟。
這並非池亦軒口中的替災傀,而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親生骨肉。
她雖說不懂風月,性子剛烈,但與池亦軒溫存之際,也曾想過日後擁有孩子後的模樣。
這個孩子,本應該是令人豔羨的小公子。
而如今卻趴在她腳邊奄奄一息。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變了,變得令人毛骨悚然,而她如今才發現。
那個待她溫柔的公子不知何時已經對咒術走火入魔,從不將刀劍指向弱小的自己幹著畜生都幹不出的事情。
什麼都變了。
她不敢再去看孩子的面容,甩開他的手倉皇地跑了出去。
自那日起,她漸漸回憶起過往的點滴。
她想起孩子百天時,本該是眾星捧月的日子,被人抱在懷中輕哄,卻被放在祭壇上,一張真嫩漂亮的臉蛋扭曲,在痛苦中哭嚎。
想起自己第一次胎動時微妙的心情,想起孩子起初只有手臂大小,而如今已經長到她腰部那麼高,想起度過命劫時,自己每每見到孩子幾乎不成人形的樣子。
前人總說,清醒是一瞬間的頓悟。
渾噩多年的人陡然清醒,痛苦和愧疚洶湧而來。
而記憶裡最清楚的是起初孩子看向她時懵懂的眼睛,她的孩子有些特殊,眸色很淺,特別剔透。
她過去並未在意,如今一瞧才發現,那雙眼睛宛若琉璃般乾淨漂亮。
即便在苦難中長大,也沒有沾染上絲毫髒汙。
聞人辭夢一生都活在殺戮裡,在那個世道,書是無用之物。
她第一次捧起書籍,笨拙地在書卷裡尋找某個特殊的字眼。
她給孩子取名“池州渡”,希望他在被苦海淹沒前,找到足矣渡他劫難的陸地。
她不會說話,只能揹著池亦軒,生疏地拉起孩子的手,一筆一劃教他去寫。
即便她對池州渡那樣傷害,孩子望著她的手眨了眨眼,還是懵懂地伸手握住。
那一剎,聞人辭夢泣不成聲。
孩子只是安靜地注視著他,眼中沒有多少情緒。
在那段她覺得最為安逸的日子裡,聞人辭夢教會了池州渡許多東西,唯獨沒有教他喚自己孃親,甚至羞愧到無法告知他自己究竟是誰。
在注視著池州渡稚嫩的側顏的某一刻起。
聞人辭夢決定親自了結這荒謬的惡果,密謀與池亦軒同歸於盡。
於是她找到了自己的兄長,聞人高僧。
聞人高僧看見她的模樣,只是嘆息,輕喚道。
“阿妹,你糊塗啊。”
他如此說著,卻像是並不意外。
聞人高僧為池州渡卜卦,算到池州渡終成大器,並會在三百年後遇見良人。
聞人辭夢隱約猜到池州渡最終會因為長生的秘術遭世人眼紅,擔心那位良人也會因為不實的傳言而誤會池州渡,便將池州渡經歷的所有苦難,從出生到她最後所見,事無鉅細地記下,並留下自己卑微真摯的祝願,將此書交給兄長。
懇求他保管,並交給親傳弟子,代代相傳。
做完這些,她在生命地盡頭將自己畢生所得的法寶秘籍都留給了池州渡。
用一張張字條囑咐他一定要將這株不朽春桃帶在身邊鎮煞,並對其下了“封欲”。
在遇見那位能教他懂得七情六慾的良人前,她希望池州渡不通人情,少受些凡俗之苦。
緊接著,她便走進了自己耗費數月佈置的隱咒中,池府化作一片火海,那一襲紅衣在被火焰吞噬前,回頭看了一眼池州渡。
她利用咒音,第一次讓池州渡聽到了她的聲音。
州渡,州渡。
是苦海之中,唯一的出路。
八劫已渡,九見朝露。
……
最終,聞人辭夢與池亦軒同歸於盡,血生桃咒無解,但血親死後,他便不再受制於人。
聞人辭夢下咒,用自己和池亦軒魂飛魄散來抵池州渡剩下的四大命劫。
以上,池州渡重歸自由之身。
齊晟僵硬地捧著書籍。
這後面的字跡與先前不同,應當是聞人高僧代筆。
他忽然想起池州渡的那句話。
“傀,並不自由。”
齊晟如夢初醒。
無魂之傀猶如死木,談何自由。
他說的傀。
是他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