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日暮月出(第2/4 頁)
與手掌使屠門瑾感到沉重,坐在離少年遠上些許的位置上後,那股沉重終於有所緩解。
男音嗤笑一聲,回道:“嫌棄?你明知道我跟基金會說是世仇也不為過。當初要不是老爺子可憐我把我藏起,我差點就死在異學會餘孽和那幫愣頭青手裡……”
“濃如墨稠似泥的黑狗血啊。”那聲音字字鏗鏘地嘆道,語調悲哀,帶著追憶往事的蒼涼。“二話不說,也不辨我族好壞,只因我們本不是人,便拿那狗血一罈砸在我一窩來不及奔逃的妻兒身上、一罈砸在我有腿疾的老母親頭上,三十多杆獵槍,槍槍聲響把我兒我妻打得是腦漿迸裂、肚腸開花,——可憐我那乖囡,全家的心尖尖兒,她不過出世未久眼尚未睜開,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慘死在母親懷中;又可憐我那老母親,被狗血砸得當場現了形,三日後那身油光水滑的皮子便出現在了皮料販子手裡。——不過是晨起向泰山娘娘稟我妻誕女、求我兒生員資格的功夫,我的一家老小就這樣全死光了,我恨,我恨啊!”
屠門瑾木製義肢的肘關節與手指指節發出噼啪爆響,手掌被緊握成拳。離開了手銬附近的壓制,紫檀木上的火焰形木紋與金星如熊熊烈焰燃燒般舞動,以雲紋和火紋鏤空的空心前臂內,一團金色的火星像是憤怒的惡獸般在其中激烈躥動、“呲呲”作響。
“那都已經過去了,幹祖爺爺。這的確使人難過,但過去那麼久了,你還是看開些吧。你該知道那些紅衛兵和所謂‘異學會餘孽’不過是在那糟糕年代裡趁著浪潮為非作歹的混賬——如今的基金會和他們不一樣。”
“你這樣的小丫頭片子又能懂得些什麼呢,到底還是阿瑜明事理,以往還是孩子時就常常懂得好好說話寬慰我。”聲音嘆了口氣,而屠門瑾義肢開始放鬆,其中的火星也逐漸黯淡下來,變作如同金色螢火蟲般在其中飄動的光點。“你啊,只會跟我對著幹。若不是看你可憐,我當初還真不願意就這樣把我的一部分借給你。”
“幹祖爺爺這麼喜歡姐姐,當初就該由姐姐那樣天賦異稟的人驅使才是。可既然當初你自己於心不忍選擇了我,那就不要再提還是姐姐更合你心意這件事了吧。”屠門瑾操控義肢將之舉起,緩慢地翻轉著手心與手背。她把目光放在手掌上仔細端詳著,那上面雕刻了大量雲紋與渦紋,在這些雲與漩渦當中,藏了一隻身形狹長、周身圍繞著烈焰的狐狸圖案。
那義肢自肩膀處開始迅速地生出細絲,凝聚成肌腱與面板,將整隻手恢復為原先與常人無二的狀態。
“你這丫頭,事事暗中跟你姐姐較勁,卻又不愛聽我提她。
諸附身者,悉世間常偽伎,非真道也。
你屠門家這半路修‘道’的,一套套違背道門戒律的東西做得多了,真真比巋陽派還旁門左道。如今能成世家,還不是因那規矩多得是一條又一條,教後輩們穩穩守著,不去招惹那些真真是要害人的東西。
你以為你姐姐是刻意忤逆才險些被逐出宗門麼?我這麼跟你說吧,你能請得我,可不單單只是因我願選你。當年規矩可定下來了,請我的本該是你姐姐。你可知你姐姐為了要你能得我的好處、不叫她這個長女爭了位置,才忍著罵請了不知哪遇著的某路不正之鬼?”
似是念及另一個孫女,那聲音的主人在香城之外的家中抬頭望著無雲澄空,在這之後連嘆數聲,不再講話。
西區的天色暗了下來。
天青光霽,黛色將薄雲覆上一層淺青。彎月早早地懸於雲間,被薄紗般的雲影遮得朦朧。
老式住宅區逐漸升起黃白色的熒熒微燈,相較不遠處商業區座座流光溢彩、華燈初上的高樓顯得微小而平凡。
粵語歌曲從老式收音機裡緩緩滑出,在出租屋內徐徐流淌,又從涼風習習的窗外悄悄流走。
杯麵上的虛擬歌姬投影因為被靜音而無聲地激情默唱和舞動,圍繞著她的環形進度條正因杯麵漸漸綿軟而逐漸消耗減短。
這本該是個愜意的晚間時刻。
但有什麼正在屠門瑜腦海中喋喋不休。
“——有媽生沒媽教的貨色,真的是,就這不過活了個兩三百的地仙也好意思詆譭本大爺,它敢在暗處嚼舌根,它敢當著老子面逼逼一句麼?怕是以為老子不知道呢,背地裡鬼祟祟的東西!也得虧它是個在泰山娘娘正規管制下正經修煉的,它當初要是一隻不服天地管的野狐狸,看我不在它渡劫的時候劈死它!
屠門瑜,你倒是說句話!當初可不是你自己要救的我嗎,怎麼到它口中成了你為你妹委曲求全?屠門瑜,你要真想大爺我好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