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去與留(第1/4 頁)
亥時。人定歸本,早安眠。
然而某個不起眼的小小窯廠裡無人睡覺,軍匠們連夜堆窯,陳跡與梁貓兒推著巨大的石碾子,世子與劉曲星、佘登科一起將生料篩細。
連小和尚都擼起袖子幹活,不停搬來新的生料。
唯有梁狗兒翹著二郎腿,草帽一蓋,誰也不愛。
世子蹲在石碾旁,用布條遮住口鼻,甕聲甕氣問道:“陳跡,咱們幹成這事,真的能青史留名?”
陳跡笑道:“能。”
世子再問:“留個什麼樣的名?”
陳跡答道:“嘉寧三十一年秋,朱云溪,朱白鯉,陳跡,佘登科,劉曲星,小和尚,梁貓兒所製作水泥遺澤萬世。水泥乃顛覆時代之產物,不消百年,家家戶戶蓋屋蓋房都不再用黃泥和糯米砂漿,而是用我們的水泥。
哪怕後世史書將福王、安王,齊王都忘記了,也不會忘記我們。”
世子眼中閃亮:“幹活幹活。”
正當此時,一駕馬車停在窯廠門口。
眾人望去,只見姚老頭被車伕攙扶著慢悠悠下了車。
手裡還拎著兩根竹條————劉曲星,佘登科面色一變:壞了,晚上不回去的事沒跟師傅說,師父來揍我們了。
兩人齊齊看向世子:“世子,救命啊。師父看你面子,一定不會下死手的。”
世子苦澀道:“我在姚太醫那裡,哪有什麼面子。”
姚太醫遠遠便嗤笑道:“世子倒還有些自知之明。”
劉曲星主動湊到姚老頭面前,諂笑著說道:“師父,拎著兩根竹條累了吧,我幫您拎會兒。”
可他才剛伸出手,手背上便捱了一竹條。
姚老頭語氣寡淡道:“我記得上一次因為夜不歸宿揍你們,也就前幾天的事,我到底是老了,力氣小小了。抽你們一頓都長不了記性了。”
劉曲星眼珠一轉,趕忙岔開話題:“師父,今天陳跡父親來了窯廠,說已經與您商議過,要送他去東林書院,不用再在咱們醫館當學徒了。”
“哦?”
姚老頭緩緩看向石碾子旁的陳跡:“這是好事啊,你怎麼沒跟你父親走,反而在這裡推石碾子幹粗活?”
“師父,我想留在太平醫館。”
姚老頭樂了:“陳家那錦衣玉食都不要了,沒苦硬吃?我已經答應陳大人了,你快回陳府吧。”
陳跡平靜道:“我不相信您答應他了。”
姚老頭挑挑眉毛:“你父親今天來醫館,客客氣氣送上八樣禮,其中還有十枚銀鋌,一把銀戒尺。我為什麼不答應?別搞得你像什麼寶貝似的。我巴不得你早早回家,少在醫館氣我。”
“世子貴為靖王之後,如今靖王勤政,頗受百姓愛戴,還望世子收起貪玩之心,能好好修身養性,莫要辜負了靖王府的聲望。”
劉曲星趁機給姚老頭搬來一張椅子。
扶著自家師傅坐下:“師父,陳大人今天來時,陳跡已經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您消消氣,他不想回陳府,還不是為了與您的師徒情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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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老頭沉默片刻,轉頭看向劉曲星:“馬車裡有些吃食,有驢肉火燒和糖蒜,去取來分一分。年輕人飢一頓飽一頓的不知輕重。待你們老了便會明白,有個好身體才最重要。”
劉曲星眼睛一亮,眼中差點流出感動的淚水來:”還是師傅你心疼我們。“
世子也起身拱手回禮:“多謝提醒,我們先不打擾各位入簾了,告辭。”
傍晚時分,他們腦子一熱回了窯廠,連飯都沒吃,要不是軍匠大哥們分了一點餅子,他們這會兒恐怕還在餓肚子。
眾人奔向馬車,陳跡卻駐足沒動。
夜色下的少年與老者遙遙對望。
山君與山君。
如舊時代與新時代的彼此凝視。
這位師傅嘴上刻薄,卻帶來了一車的食物。
姚老頭沉默片刻,忽然開口說道:“回去吧,回陳府去。”
陳跡詫異,“為什麼?”
說罷,他重新坐下,面色平靜的抖動韁繩,牛車緩緩離去。
姚老頭抬頭看著夜空,慢慢道:“陳府門第是別人幾世也高攀不起的,回去對你有好處,不管你是繼續鑽研醫術也好,還是去東林書院籌謀科舉也罷,總比待在我這小小的太平醫館強。山君門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