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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忤逆,母親才會忽然病倒?父親已經去世了,保護母親是她的義務和責任,而如今,她的母親病倒了。心底作為一個女兒的惶急糾纏著內疚自責翻湧而上,之前自己為了愛情而做的覺得理所當然的堅持,此刻想來,雖然依然覺得是對的,卻不由得自責。如果她態度柔軟一些,好好和母親說話,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她狂奔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中午到了榮城,看到的就是佈置得花團錦簇的屋子裡,母親那張蒼白若死的面孔。因為急病而一下病倒的母親,身前身後都是異常華麗,五光十色的男裝女服,她臉色蒼白而泛著青色,卻依舊指揮侍女,說這件薄紅色的袍子拿去薰香,那條百褶裙的皺褶需要重打……看著確實病得不輕、隨時都能倒下的母親半靠在床上指揮,蓮見愣了一下,立刻撲過去,剛要勸說,卻被母親冷漠地瞥了一眼。燕夫人拉了一下肩上的衣衫,側頭咳嗽幾聲,才轉過面孔,看向蓮見。她唇邊慢慢地慢慢地浮起了一個近乎陰森的笑容。蓮見忽然就說不出話來,她看著母親由下而上用長長的袖子掩住嘴唇,聲音溫和甜美地對她說:“燕公,成親諸種事宜都已準備妥當,可否請您成全母親死前的這個願望呢?”她只覺得渾身上下被一桶冷水兜頭澆下。她當時是跪坐著母親身邊,那個嬌小的女子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地在她的肌膚上勒出了深深的印記。她第二次開口的聲音輕得像是在夢囈:“……我告訴你……只有他不行,只有沉羽不行!”然後,她放手,疲憊而虛弱地躺倒在了床榻上,閉上眼睛,吩咐侍女送蓮見離開。年輕的燕家的家主,只覺得什麼崩落下來,一層一層疊加在她的身上。她沒法掙脫。之前可以那麼輕易對母親說出的不,於此刻,竟然幾乎說不出口。但是,不說又有什麼法子呢?她不能失去母親,也不能失去沉羽。她覺得自己快哭了,卻一點眼淚都沒有,只能感覺到胸口裡冰涼涼颳著風。那風幾乎要撕開她,把她從裡而外的吞噬。最後,她只能跪在了地上,慢慢將額頭貼上冰冷的地面,不去看自己的母親,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女兒不孝,母親大人。”她說。而那個閉目仰躺著的女人彷彿沒有聽到一樣,只對侍女吩咐,那件和容與婚禮當天的禮服,務必要用最上等的薰香。蓮見就著這樣跪伏於地,感覺到,那從胸口蔓延而出的風,幾乎將她撕碎。舉步而出再不說話,燕夫人不曾挽留。出乎任何人的意料,燕夫人的病情在三天後急速惡化。毫無來由,來勢洶洶的惡疾,讓大夫束手無策,很快,燕夫人就連起床都做不到了。到了九月初七,燕夫人一天只能保持二到三個時辰清醒的時間,剩餘的,全部在昏迷與高燒中度過。蓮見不敢稍離她身邊片刻,她成功地用自己的病情拴住了女兒,讓預定在九月中的婚禮逐步推進。在這段日子裡,蓮見從未屈服過,她停留在母親身邊,照顧她的病情,答應她的所有要求,只不同意這場婚禮。但是婚禮的籌備卻還是進行了下去。蓮見每次都告訴自己,沒關係,有辦法的,一定會在事情鬧得最不可開交的時候把一切都結束掉。她不得不這樣思考,不然的話,那種純粹負面的情感就會鑽進她的頭腦,不停地糾結盤旋。這個時候就非常非常非常想要見沉羽。但是也很清楚,目前的情況,他還是不要來的好。想要看到戀人那張俊美的面孔,想看到戀人對她微笑,由著金髮的青年伸出手,擁抱她,亦被她擁抱。但是蓮見也非常清楚,這個時候如果本就被母親憎恨的沉羽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只怕根本就不會活著回去了。非常想見你,但是請你千萬遠離。九月十三,婚禮迫在眉睫,燕家年輕的主人仰頭望去,月明如霜,她已決定決不屈服,但是前路茫然,她連怎麼反抗都不知道。她忽然有了奇妙想法,是不是,在遙遠的地方,金髮的戀人也正舉頭望月,和她同看這一個月亮?“千里共嬋娟。”這麼默默唸著,她仰面向天,閉上了眼睛。回到沉家領地,沉羽並沒有回去京城,他留在了自己家那塊和燕家交界的小小領地上,沉謐也從京都跑來陪他。沉羽於此時,恰如蓮見所想,正抬頭望月,眼睛裡映出清輝如雪。月是將滿,宅邸邊就是河川,松風水遠,有菊花的味道。不知道宅邸裡哪個院子裡的侍女正在製作香料,某種香草的葉子被細細搗碎,氣味是細弱的,但是能聽到木臼和木杵的聲音,叮叮噹噹,彷彿誰信手拂弦。今天鶴夜來訪,沉謐請他到了正堂,窗上竹簾半卷,身後殘燈半點,沉謐和鶴夜帶來的圍棋名手下一局盲棋,年輕的大司祭長懶散地倚靠在榻上,一邊閒閒地搭幾句話,一邊信手翻著書箱裡用柳色的紙訂成的冊子。沉羽一向覺得下棋就下棋罷了,非要折騰盲棋,實在是沒有必要,也不跟他們摻和,就閒散地坐在屋外廊上看月亮,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