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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出來,父親大感欣慰,我覺得只覺得渾身冷汗。帝王心術,我差之太遠。我從未央宮退出,四月十九,父親興大獄,共五百二十六人下獄,其中朝官一百二十四人。五月初七,張瑜附表請罪,我父親令他上京謝罪,劇辭不就。五月二十二,父親下詔,令六妃皆貶為宮人,退居長門宮。所出皇三子至皇八子,皆貶為庶人。其在朝父兄,或致仕,或降級,或貶謫出京。而就在這時候,五月二十九,我的宮裡面發生了一件大事。李宮正死了。她死在我的寢宮,一劍穿胸,傷口上有殘毒,見血封喉。——應該死的本來是我,或者說,我應該也死去。11、李宮正死的那天,我從父親的宮裡退下來,沒有回寢宮,直接去了玄衣那裡。李宮正疼我,對我經常夜宿在玄衣這邊的事睜一眼閉一眼,掩飾得很好,別人都不知道。玄衣喜歡吃味道清淡的東西,我特意從宮裡包了馬蹄糕出來,留了一份給宮正,另外一份,我和玄衣兩個人躲在榻上,一人手裡半包,一邊小聲說話,一邊吃著。玄衣跟我說他想學武,我不以為然,舔舔指頭,說你已經過了習武最好的歲數,不過練套拳法健身也是好的。玄衣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他把手裡還剩的半塊馬蹄糕給我,他對我說,我想保護殿下。我愣了,手裡的糕點差點掉到被子上。他怕我著涼,把被子從旁邊拖起來,緊緊的裹在我身上,只讓我一個頭露在外面,才露出了一個笑臉。玄衣很少笑,但是笑起來的樣子卻比任何人都好看。他端正了姿態,跪坐在榻上,雙手按在膝上。他今年十六歲,已經有了成人的姿態,雖然一貫的單薄,眉宇間已經有了毅氣。他向我頷首,對我說:“君恩如海,唯粉身碎骨以報萬一。”我知道,他是當真的。我長到這麼大,有無數人在我面前這樣說過,但是我知道,只有玄衣,不是因為我的身份,而是因為我對他好。他的價值觀簡單明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他從不抱怨,從不奢求。其實我一直覺得,如果他不是我哥哥,就是個普通的庶民,這麼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才符合他的性格。但是,我把他生生拖入了這個帝國的衷心。我心底熱了起來,不禁撲到他身邊,剛抓著他的手要說什麼,我忽然心底巨震——我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我看向玄衣,玄衣也看我,顯然他也聽到,但他反應比我快,一把把我推向床內,一床錦被把我遮了個嚴嚴實實,隨即抓起床邊我的外袍套在身上,我終於反應過來,去拉他的衣角,玄衣對我道了一聲別出聲,舉步上前,吹襲油燈,抓了牆上懸的長劍,警惕的在門側矮下身子,屏住呼吸——院子裡腳步聲紛沓,我聽到我的貼身侍衛呼喚我的聲音。他們似乎急於找到我,玄衣向我比了個手勢,他把劍一收,若無其事的開門出去,問外面怎麼了,我窩在被子裡,隱隱約約聽到寢宮、刺客幾個字。……原來是刺客。我打了個哈欠,反而放鬆了。我得說,刺客這東西,一年不遭遇個一兩次,你都不好意思和人說話。剩下的都交給玄衣去打理好了。我眯起眼睛,開始昏昏欲睡起來,忽然,宮正兩個字傳入我的耳中——我渾身一個機靈,掀開被子衝了出去,一剎那,玄衣轉頭看我,眼睛睜大,漆黑溫潤的眸子裡,滲出一線絕望。——那不是對他自己,是對我。我想問他宮正怎麼了,但是我開闔了幾下嘴唇,我發現我說不出來。我渾身發冷,玄衣來牽我的手,他剛喚了一聲殿下,我一把甩開,向我的寢宮飛奔而去!有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我心跳得飛快,許多雜亂無章的鏡頭一一從腦海裡飛掠而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我知道。我的寢宮燈火通明,有按著劍的侍衛來回呵斥嚇哭的宮人。我忽然停住腳步。我不敢進去。我隱隱約約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忽然發起抖來,有侍衛看到我,只聽轟然一聲,庭院裡黑壓壓一片帶劍甲士向我低頭行禮,我手指開始發冷,有侍衛長出面,單膝點地,跪在我的面前。我看到他嘴唇一張一闔,但是我聽不到他在說什麼。我覺得天氣怎麼變得這麼冷,讓我一點一點的,渾身冰涼。然後我忽然被人從後面抱住,我嗅到了玄衣身上的味道,他的手掩住我的眼睛,急促的呼吸噴到我的頸子上,我暖和了一下,隨即越發冰冷。我遲鈍的聽覺,終於開始反應,一點點的,把侍衛長的回話傳入了我的腦海。他告訴我,我寢宮遭刺客潛入,宮正罹難——我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從玄衣指縫中漏出來的一點點庭燎火光如同碎金亂撒。我渾身上下就象被人拔了骨頭一樣虛脫下來,我輕聲跟玄衣說,我沒事兒,撥開他,慢慢的,一步一步朝寢宮走去。我覺得一剎那世界都是虛的,我腳底下像是踩著了什麼,又象什麼都沒踩著,虛虛浮浮的,有人上來攙,我也不說話,全部推開,在看到寢殿中那道橫躺於地的屍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