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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搭上他的脈搏——我這幾年為防被毒殺,很是下了功夫研究醫術,張衡範見我喜歡,就塞了懂醫理毒術的人給我,我這手功夫,現在至少是個快出師的學徒程度。他脈象虛弱,好像是個彌留之際七八十歲的老者一般,我去翻他眼皮,他眼珠亂轉,顯是毫無意識。不對,脈象虛弱應該是氣若游絲,動都不能動,哪裡是他現在這樣,蜷縮得我都掰不開。那是毒?這個就全無辦法。我焦急的轉了幾圈,無法可想,只能蹲下身來,用力把他抱在懷裡。我心急如焚。該怎麼辦怎麼辦?我不知道。我只能儘量抱著他,把毯子攏在他身上。他不掙扎,只是抖,抖得幅度大到手肘敲到我的肋骨生生的疼。我咬牙忍著,努力固定舒展他的四肢,怕他於這樣的情況下傷到自己。他一下敲到我肩頭,一下敲到我臉上,我只覺得,他每一下都敲到我心口。但是,我又莫名的覺得微妙的滿足。我現在滿滿的,滿滿的抱了他滿懷,他不掙扎不疏遠,就這樣任我抱著。我順他的背,給他擦去溢位口中的血,在他咳嗽的間歇小心翼翼的喝了水,一口一口餵給他。就這樣,生生折騰到了快要天亮,他終於安靜下來,我和他都渾身汗透,我捂緊毯子,輕輕順他的背。他喉嚨裡發出不自覺的小小的嗚咽,我張開嘴,用我那比烏鴉還要難聽,嘶啞的聲音輕輕的說,痛痛飛,痛痛飛,不疼不疼……母親就是這麼對我說,也是這樣,順著我的背,這樣曼聲撫慰。我就來來回回的說這兩句,看他嘴唇乾了,便又含了水喂他。25、我就來來回回的說這兩句,看他嘴唇乾了,便又含了水喂他。嘴唇相觸,他整個人震了一下。我知道,他醒了。但是,他還是張開了嘴唇,含入了我哺入的那口山泉。我看到,清晨昏色的日光下,這個有著清雅面孔的男人面色蒼白,長長的漆黑睫毛輕輕翕動,卻沒有睜眼,過了好長的時間,他終於有了一絲力氣,他對我說,此恩不忘,定當相報。然後,他睜開眼,漆黑琉璃一樣的眸子明亮而溫暖。他看我的眼神又溫柔又靦腆,甜美得象冬季裡母親裹住我的綴著狐裘的長袖。他對我說,他姓燕,雙名玄衣,供職翊衛校尉,駐於蔡留。他問我家住那裡,姓名如何,我知道他聽到我剛才說話,但是他此刻清醒,我也不願再開口,只是默默的從衣領里拉出了一枚玉佩。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她自小貼身佩戴的玉佩,她掛上我頸子的時候,對我笑言,若以後遇到喜歡的女子,就送給她。玉佩正面是四個字,有鳳來儀,鳳儀鳳儀,正是我母親的名字,背面四個字,是長泰永華,卻是我的名字。我遞給他,他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從裡衣裡拿出了一枚小小的赤紅玉璋。他告訴我,這是他母親的遺物,只有這麼一件,在此給了我,莫失莫忘。他握著我的手,把玉璋合在掌心,看著我的眼睛,又道了一次,莫失莫忘。莫失莫忘。我會做到的。他一邊吃著我烤的乾糧,一邊很靦腆的說了些話,大概是京城人士,家裡有些底子,尚未婚配,也沒什麼放在屋裡的庶妾,自己是個庶子,父母雙亡,婚配等等,自己做得主張。他說和我一道回家,若我家裡還有尊長,就先聘定,等我及笄之後再來迎娶,若是不幸這次山難裡沒有親眷了,就帶我離開,等我及笄,再來成婚。他說到這裡,頓了頓,說,他昨晚不是發病,也不是中毒,而是他半路習武,為了速成,學了一種法門,果然大成,代價就是每當空亡日逢甲子,就會發作成昨晚那樣。他偷偷看了我一眼,看我眨眨眼,他也眨眨眼,有些歡喜又有些靦腆的繼續道:“其實還好,一年空亡逢甲子能有幾天?再說並不影響什麼……”我微笑著聽他說,看他吃完,給他擦了擦嘴角,又輕輕抱了抱他,轉身去取水。“女孩子”與男性互贈玉佩,便就是心意底定的意思。如果我是女性,這個年紀,也是合該談婚論嫁的年紀,又真是個山野村姑的話,就會歡歡喜喜,回到村裡,一邊織著嫁衣,一邊等情郎迎娶。多麼好。我在心裡冷笑。不過……我忽然停住腳步。如果我跟他下山呢?如果“陸長華”就此死在山難呢?以玄衣這般忠厚性格,即便發現我是個少年,他也不會如何,若我再編造些悽苦身世,他還會更疼惜我些,我覺得,我離開宮廷一樣可以活下去,而且說不定更好。比如我武藝不錯,再拜一個醫生為師,我可以自己採藥製藥,養活自己過得不錯並不困難。我心底一動,然後,在看到昨日取水的小泉的一剎那,彎起唇角。——這樣怎麼可能呢?我這一生,從未有任何選擇的機會。生於皇室,我的命運早已註定,更改不得。我看著泉水邊,兩架軟椅一張小几,以及正在對弈的兩個人。左手的男人一身色彩鮮豔凝烈的異族胡服,從我的角度看去,一頭極其燦爛的金髮髮絲流水一樣披洩而下,直達地面,肌膚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