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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年看著程躍,黝黑的雙眼裡充滿堅定。「薇兒,我一定要好起來。我以前覺得死了並沒有什麼,就是對不起爹和娘,可是現在,我一點也不想就這麼死去,我要好好活著,活著。」程躍也看著他,在他的雙眼注視下,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那一天,景年即使沉沉睡下,也沒有放開程躍的手,程躍任他握著,一直不忍抽開。那一年,景年十七,程躍二十。景年的身體真如他那天所言,一天一天好轉,臉色一日比一日紅潤,身上也開始長肉。那一天之後,景年每日醒來都叫程躍去主屋裡陪他,程躍只得在歆蘭的幫助下,每日打扮成一個女子。景年真的讓寧夫人給程躍準備了各種各樣精美貴重的首飾,寧夫人知道程躍用不上,但為了能討好日漸康復的孩子的歡心,也還是細心地準備飾品交給程躍。程躍雖然收下了東西,卻極少會戴上,更多的時間,一根木髮簪就夠了。景年以為他不喜歡,就讓母親繼續為程躍送去飾品,還經常問他喜歡什麼樣的,這一來二去,就算寧夫人還未有怨言,程躍也只得在景年關心堅持的目光下妥協,讓歆蘭挑一些樣式簡單的珠釵玉簪給自己插上,然後告訴景年,頭飾戴多了他會不舒服,這才讓景年停止再送首飾給他。一開始,景年還只能躺在床上,於是程躍便搬張凳子坐在他旁邊,陪著他。景年喜歡握住他的手,一握住就很長時間不會鬆開。景年會說,薇兒,你的手比我還大呢。程躍告訴他,那是因為你還沒長大,也太瘦了。景年笑著道,薇兒,等我病好了,我好好鍛練身體,定要高過你,手也要比你大,這樣才能抱住你,握緊你。躺在床上的景年比程躍矮半個頭,若病真全好了,日後注意調養,將來極有可能會比程躍高。而程躍聽到他這句話,只是微笑著,沒有言語。有時候景年又會問他,薇兒,你以前是不是做過粗活,你的手長著繭子。程躍對他說,他家境貧寒,為了賺錢什麼活計他都做過。景年點點頭,面上沒什麼表情,眼底泛著隱隱的心疼。薇兒,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半點苦了。對著依然瘦弱卻目露堅強的景年,程躍不由道,我從來都不覺得苦,因為在我那兒,大家都是這麼生活著,日子也是這麼一天一天過著。程躍面容平靜,眼底還藏著暖暖的笑意,雲淡風輕的模樣令景年一直不捨得移開自己的目光。薇兒,我聽爹說,你是虞吳人?程躍頓了片刻,才點點頭,嗯。我聽過,虞吳是在離安陽很遠很遠的北方,那裡一到冬天就很冷很冷,會有很多人凍死。是啊,虞吳是苦寒之地,不止凍死的人多,餓死的更多。那裡每個人家的女兒可不像南方,都是嬌滴滴的一個,那裡的女子從小就被當成男人使,大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們能幹得毫不遜色。所以在南方,總愛說北方女子粗壯野蠻,一點兒也不嬌柔。程躍去過虞吳,去過很多次,也在那裡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儘管那裡的生活苦寒,程躍卻十分嚮往。那裡的男人女人都一樣大口喝酒,那裡的男人把你當了朋友就能為你兩肋插刀,那裡的女人不纏腳健步走得飛快笑的時候不遮也不掩,他們雖然貧窮,卻活得自在,生活在他們身體上留下一道一道痕跡,卻總抹不去他們開朗大笑的面容。程躍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被握住的手傳來的拽緊的感覺讓他看向景年。景年認真地對他說,薇兒,沒見到你之前,我或許會這麼想,但見到你之後,我一點兒也不這麼覺得。你這樣才好,真的,我不要你像我一樣病弱,你一定要健康平安。程躍什麼話也沒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靜靜凝視景年認真的臉龐,他最後露出一抹淺笑,淡淡道,你也要健康平安。日子一天天過去,程躍在流逝的歲月裡,習慣了景年溫柔的一聲聲「薇兒」,習慣了每日一大早就去主屋裡陪伴正在逐漸康復的少年,也習慣了裝扮成女子的模樣。寧老爺和夫人每天都會來景年屋裡,但待的時間卻越來越短,並不是他們已經完全放心,而是每次去景年都會對他們說,有薇兒照顧我就行了,爹、娘,你們有事就去忙吧。自己的孩子對程躍的依賴雖然讓寧老爺夫婦頗為驚訝,但也沒過多放在心上,見程躍的確在用心照料景年,他們遂放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