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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含著淚說。嗯。他點頭,夫人,在宮中你過得好嗎?皇上沒有虧待奴家,奴家過得很好──可是心不好,天天傷悲──苦了你了,夫人。不苦不苦,夫君才苦。她靜靜看他更瘦更蒼白的臉,淚流下來。不哭不哭。他哄著,為她拭淚,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嗯,嗯。她點頭,突又憶起什麼,她抬頭說,夫君,我在宮中見到了一些昔日的舊侍宮女。哦?他目光閃過幾縷傷悲,小聲問,他們過得好麼?縱然職守比從前服侍我們時低很多,不過還過得去。知道丈夫心思,她也輕聲回答。奴家經常跟他們聊著,聊了好多事,在江南的事情──那個只在夢中才會復現的往事──不知道,此刻,我們曾經的家園,變成了什麼樣。最後,她低嘆,鎖起眉,臉上透著濃濃的哀。夫君?她疑看突然放開自己的他。他微微一笑,笑中帶澀。他說,我突然想起了要怎麼填那首詩。他來到書案前,執起筆,把方才未了的詩繼續填寫下去。她靜靜來到他身邊,看他寫,輕聲念:&ldo;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rdo;他把寫著詩的紙,放在燭火上點燃,靜靜看它燃燒,放在火盆中,靜靜等它化為灰燼。整個御書房,只有他一人。看到詩詞的那時,他揮退所有人,把詩唸完。這是那個人的新詩,一名大臣把它呈上來了,告訴他,這是反詩。然而這詩,只讓他看到他的悲──春花秋月,年年花開,歲歲月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完了呢?他對人生已然絕望,遂不覺厭春花秋月之無盡無休──這樣的生活,真的讓他厭了嗎?於是回想,故國的好,曾經的樂,想到如今直至悲嘆,不堪回首。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經歷現在種種,他失去了歡樂,失去了尊嚴,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了生存的安全感──於是心中愁緒如春水東流,時起時伏,連綿不盡。他站了起來,走出御書房外──&ldo;皇上。&rdo;外面守候侍臣宮女見他,立刻福身請安。&ldo;為朕更衣,朕要出宮。&rdo;他說。一路前行,來到那個人的府中,不許下人通報,得知他所蹤,他直接去尋人。在那個綠水湖畔,他見著了他,和她。他們相對而坐,他寫詩,她撫琴吟唱,笑語嫣然,悠然自在。他不悲了嗎?心因此景沈入谷底,他一步一步走近渾然不覺的他們。因為她回來了,在他身邊了,於是他忘記了悲傷,也忘記了他與他的曾經──於他心中,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一個幽囚他的君主,一個逼迫他的男人,一個奪他妻的仇人,一個為達目的假意對他溫柔的陰謀者──如果真是如此,那於他自己心中,他又是怎樣的存在?一個臣服於他的曾經君主,一個懦弱的男人,一顆被他利用的棋子,一個引起他興趣的玩物──就僅是這樣。那麼現在,見他因為忘記他而對別人笑得溫柔,見他沒有他反而過得更好,心為何如此黑暗。還不禁去想,如果他是因為這樣才幸福快樂,那他寧可讓他恨自己一生一世。這個念頭一萌生,便瞬間侵蝕了他的心──他便這樣,向他們走去,看到他因他們的出現大驚失色,慌亂下跪,而心──更陰冷。俯望跪於地上的他們,他在暴戾的冷笑。他知道,如若要得到什麼,就要失去相等的什麼。一直都是這樣。他把他自地上拽起來,不顧他與她的驚恐,抱住擒住他,然後吻他──&ldo;啊──&rdo;那個女人在旁邊尖叫的聲音猶為刺耳,然後他沒心思去注意她,懷中看似柔弱的人拼命掙扎起來,連他都壓制得有點吃力。不管怎樣都不放開他,在他終於掙脫一隻手,舉高狠狠向他甩來時,他及時握住,並在他耳邊低語:&ldo;我說過,絕不會有第三次!&rdo;同時,他於他眼中看到了──絕望。沒錯,便是這般灰暗無光、深沈痛苦的眼神,充滿認命與無奈,悲哀與難訴──總是在不停地望著他,一開始時,被他傷害汙辱時──讓他的心,一陣莫名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