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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思她明白,嫌她心胸太狹小,眼裡就只能瞅見一個鐲子。從那一刻起,李明悅知道,這個世間本來就沒什麼公道,公道是要自己爭取的。她賭了一口氣,跟著蕭正峰來到了邊陲之地,每每盼著蕭正峰能夠立下大功,從此後飛黃騰達,為此她願意忍受邊陲苦寒和荒涼。可是她沒想到,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原來一個男人要想用手中的刀劍立下不世的戰功,竟然要付出那麼多。而她,也陪著這個男人付出了永遠不能釋懷的代價。後來她帶著苦痛和麻木跟隨蕭正峰迴到了燕京城,縱然此時誥命加身,縱然此時錦繡榮華,可是在蕭家,她依然只是一個沒能生出子嗣的媳婦。蕭家老人還算厚道,沒說非得要讓蕭正峰納妾或者休妻,只說必須從蕭家宗族中挑一個承繼蕭正峰的香火。於是蕭家的媳婦上門了,雪白的腕子,上面明晃晃的紅玉手鐲,笑著在那裡給她介紹蕭家族中的小娃兒,讓她挑一個。那個時候她好恨好恨,恨那媳婦看著自己的目光,恨她是不是和別人一樣認為自己是不能下蛋的雞,恨這子嗣一事,終究可以將一個女人埋沒。彷彿你不能生下子嗣,你就一無是處。男人再受了萬般苦楚,但凡功成名就,曾經的一切自然可以輕易抹殺和忘記,可是女人,你便是陪著那個男人遭受一切磨難,你無法生下子嗣,依舊不過是別人口中的一個笑話。於是那個光彩四溢的紅玉手鐲,終究成為李明悅心中的一道遺憾,如同她永遠無法再擁有自己的孩子一般,成為銘刻在她心中的痛。此時正是深秋,錦江城的秋風和別處不同,肆虐得厲害,卷著風沙就那麼襲擊而來。從二門緩緩走進西院的花廳,這條路,其實李明悅再熟悉不過。齊王在蕭正峰的陪同下走在前面,風沙襲擊來時,大家都是適應了的,不免笑著說今年秋天來得更早呢,怕是天很快就要涼了。蕭正峰身邊的阿煙顯見得受不住這風,於是便見那男人抬起手,披風微動,細心地幫她遮了遮。李明悅看到這個情景的時候,恰好有風沙吹進了她的眼,迷了眼的她忽而間就淚流滿面。身旁的丫鬟看到了,小聲地提醒:&ldo;夫人?&rdo;她努力擦了擦,低下頭,把眼淚逼回去。一時眾人快走幾步,進了花廳,花廳是裡外兩道門,每道門上一個厚重的毛氈簾子,乍一進去,頓時覺得屋子裡香暖舒適,外面的風沙聲音一下子消減下來了。這個花廳看著眼熟又陌生,眼熟是因為上輩子的李明悅其實也曾用了數年這個花廳,陌生是因為,如今這個花廳裡的佈置清雅怡人,視窗處擺放著一個紫漆的描金山水紋海棠式香幾,上面一個寶石藍鎏金如意雙耳瓶,瓶裡斜斜cha著一枝秋菊,散發著淡雅的香味兒。牆上掛著紫檀大畫框,上面豪邁蒼勁的幾個大字,顯見的是蕭正峰親筆書寫的。這個花廳實在是糅合了女子的淡雅細緻和男人的粗獷豪邁,正如同這花廳現如今的主人一般。就在李明悅怔愣間,那邊阿煙已經迎著她坐下,坐在鋪有織錦坐墊的鼓凳上,那鼓凳一坐上去就知道是好材質,織錦暖烘烘的,柔軟舒服。李明悅這個時候其實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她目光再次落在阿煙的手腕上,卻見優美纖細的手腕上那紅玉鐲子,在邊塞秋日裡那燻黃的陽光下,燦燦生輝,灼燙人眼。阿煙已經意識到了她的不對,不免柔聲問道:&ldo;明悅,可是有何不適?&rdo;李明悅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這才慢慢地恢復過來,儘量笑著道:&ldo;沒什麼,想來是這一路上勞累罷了,歇一歇就好了。&rdo;一旁的男人們此時已經坐下,在蕭正峰的陪同下坐在交椅上的齊王遠遠地聽到了這個,面上有些不悅,瞥了眼李明悅。李明悅一個激靈,忙低下頭再次對阿煙一笑。阿煙看出有齊王在,李明悅是不自在的,她感念這個女人當時對自己的提醒,便拉起李明悅,示意道:&ldo;他們男人家在這裡說話兒,咱們回偏廳去?&rdo;李明悅看了看齊王那邊,齊王看起來仿若沒聽到一般,李明悅這才點點頭。於是兩個女人家在闊別了兩年後,回到了偏廳中,說起了悄悄話兒。李明悅一進偏廳,便覺得這裡越發溫暖,看向一旁的小紅泥爐,這才知道原來這裡燒著個爐子,裡面放得竟然是銀炭,無煙銀炭,便是在燕京城,那都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上一世的李明悅,一直到蕭正峰封侯拜將,家裡才開始用起這些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