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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她沉迷於回憶之中。她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心境下一次次反覆重溫在那個小島上的漁村、那間低矮的泥坯小屋裡所有能記起的細節,唯恐記憶隨時光流逝而褪色。當愛情結束以後,已經痴迷的回憶卻無法斷然叫停。她花費了很大力氣,如同戒除毒癮一般,一點點轉移注意力,強迫自己不再把回憶變成沉湎。這個過程並不輕鬆,她以為她畢竟已經做到了。然而現在,在這個悶熱的單人拘留室內,那個小島再次入夢,卻成了一個標準的噩夢。任苒抹去頭上的涔涔冷汗,再也無法入睡。她坐一會兒,躺一會兒,下c黃在這斗室裡來回走一會兒,終於捱到了天亮。雨下得小了,灰白色的晨曦熹微,從那個小小的氣窗透了進來,照了她整整一晚的白熾燈泡關上,走廊傳來一陣陣腳步與談話聲,如果仔細分辨,還能聽到不遠處辦公室裡的電話鈴聲。公安局進入了繁忙的日常工作之中。只是那樣的繁忙通通與她無關。接下來的一整天,除了看守女警定時將簡單的三餐送過來,定時幾次帶她去走廊盡頭的公用衛生間外,再沒有人來提審她,似乎已經將她遺忘了。她以為她已經習慣了孤寂,事實上近一年多,她完全獨來獨往,幾乎不跟別人打交道。要麼一連幾天待在公寓裡哪兒也不去,要麼獨自開車出去,漫無目的地亂逛,平時交談最多的人除了幫她處理日常雜事並接送她去醫院的阿邦,就只有心理醫生白瑞禮。但是,關在這間拘留室內,時間變得緩慢悠長。這種絕對無所事事,無法打發的孤寂讓她難以對付。她唯一能做的事,似乎就只有回憶了。最先湧上來的回憶,偏偏與她準備決意徹底離開的那個人有關。陳華‐‐就在昨天傍晚,他的名字從她對面坐的孫隊長口裡講出來。他先循例問著她的姓名、年齡、籍貫、職業……她一一作答,十分配合,直到他說:&ldo;你開的這輛路虎,於今天上午由車主陳華報案丟失。&rdo;從那以後,她閉緊了嘴,重新開始沉默,任憑孫隊長曉以大義還是嚴厲斥問,她都再沒有說一句話。陳華。這個名字如此普通,肯定有成千上萬個同名同姓的人。然而,從一開始,這個屬於他的名字,就彷彿打上他的印記,對她而言,這個名字只意味著一個人,她不可能將他與任何人弄混。她在回憶中翻檢他們的開始,眼前出現一個暮春的午後,樹樹花開,天高雲淡,空氣中瀰漫著溫暖明媚的氣息。陽光斜斜投射進老式宿舍內,磨損的地板上每一個斑節在光圈籠罩下都顯得分外清晰,舊書櫥上的黃銅把手被擦拭得光可鑑人,她父親聲音深厚,侃侃而談,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年輕男人,從神態到姿勢都十分放鬆,彷彿討論的只是再家常不過的話題。那一年,她18歲,而他25歲。正好被籠罩在陽光之中,周身如同被鍍了一層淡金色光圈的那個男人,緩緩回頭看向突然闖入的她。那不是一個標準的邂逅,可是她竟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反過來闖入了她心底。神秘、敏銳、冷漠、體貼、傲慢、超然、危險……這一連串形容詞構成情竇初開時她對異性模糊不確定的憧憬,在某一個瞬間,突然具體清晰地呈現在她面前。他曾是那個滿足她少女全部想象的陌生人,她曾如同飛蛾撲火般愛上了他。任苒睜開眼睛,指甲掐入了掌心,一陣刺痛。這樣的回憶,又怎麼能幫她度過眼前的禁閉時光。可是,她還有更加不能觸碰的回憶。當逝去的時光到了滿是禁忌,需要小心選取片段重溫,才不至於痛楚的時候,她再也不能把回憶當成打發時間的對抗了。到第二天下午,她發現她也開始用指甲在牆壁上胡亂划著,刻下不成句子的字詞,扭曲的圖案。石灰簌簌而落,牆上留下毫無意義的新痕跡。她看著自己迅速殘損、積了汙垢的指甲,百無聊耐地想,一年多的幽居生活,她以為她已經完全適應了與人群隔絕但那是自願選擇的放逐,和眼前這樣被動地失去自由完全是兩回事。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在和一個看不見的人角力,實在是太可笑了。作者有話要說:妖妖提到gui的售價,呃,幾年前我跟朋友去香港玩,她敗了個gui帆布包,最簡單的款式,沒拉鍊封口的那種,摺合人民幣確實2000左右而已,當然是打折的。順手就寫了這個價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