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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問題跟連珠炮似的。林澈啞口無言,看著方棠探究的小模樣和閃閃發亮的眼睛,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厚——果然,到了涼亭右邊是貼著淺黃色牆磚的招待所, 剛修建沒多久,燙金的招牌閃閃發光。門口掛著的日曆上寫“1992年8月16日”。左邊則是一排排六層小樓。陽臺上擺了各種花盆,還有水洗過的藍色工人服, 在衣架上搖搖晃晃。來來往往經過涼亭的人都會打量她幾眼。方棠也用同樣好奇的表情和他們大眼瞪小眼。住在這裡的幾乎都是同一個廠裡的員工家屬,彼此極為熟悉。方棠一家像突兀闖進來的入侵者。視線逡巡之際, 她忽然聽到細碎的打鬧聲。十分稚嫩的嗓音。她這才注意到居民樓下花壇邊蹲著幾個男孩。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小,都是五六歲的樣子。他們面前是一條狗。幾個人似乎執著地想要逗狗叫出來。不過不管他們做什麼,那狗都只趴在地上,偶爾敷衍似的甩一下尾巴。為首的男孩耍了十八般武藝之後, 終於氣不過, 乾脆採取了最原始的方法,對著狗喊一通。“汪汪汪汪汪汪汪!”眼見著狗再次無動於衷地一甩尾巴,方棠突然笑出聲。看起來反而他更像狗。好傻噢。那邊蹲著的男孩嗖地站起來,耳朵迅速變成粉紅色。他顯然聽到了方棠沒憋住的笑, 目光熠熠朝她的方向看過來。大睜著的雙眼黑白分明。大人經常說, 嘲笑別人是不禮貌的行為。方棠覺得自己不應該嘲笑被狗戲弄了的男孩們。她抿住嘴, 努力想要把笑容藏起來。只是眼睛騙不了人, 彎得跟月牙似的。男孩耳朵更紅,又羞又惱。他率著他那兩個跟班氣勢洶洶跑到涼亭裡, 把她團團圍住。“你是誰!”男孩用嚴肅的表情看著她。方棠眨巴眨巴眼睛,自下而上打量他。他應該比自己高一點,身體瘦長, 面板很白。絕對是個過年走家串戶時會被親戚誇獎很漂亮的孩子。睫毛又密又長, 瞳孔烏黑, 眼尾色澤很深。像是什麼動畫片裡面的人物……哪個動畫片呢?她盯著他兩排睫毛,一時間沒有回答。直到男孩再次開口:“我叫林澈。你叫什麼?”她這才晃了下雙腿:“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一股子天生的捉弄人的狡猾味兒。林澈瞪大了眼睛,小包子臉上露出些許錯愕。也許他根本沒想到他自報家門後,對方還能這麼不給面子。所以他瞪了她很久。發現她確實不準備再搭理他,便氣道:“你給我等著!”他一揮手,指揮:“江簡,徐思齊,你們看著,別讓她跑了!”他身後兩個男孩各自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杵在方棠前面。做……做什麼!方棠坐直了身子,偷偷往後挪一下。她並不害怕林澈。也許他剛才對著狗叫出來的一串“汪汪汪”太可笑了。可面對林澈身後兩個擺出凶神惡煞的臉,不知道誰是誰的男孩時,她卻縮了下脖子,有點發怵。林澈語氣立刻一鬆:“你們不許兇她,在這裡等我!”話音一落,他飛快跑出涼亭。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招待所的牆後。盯著她的兩個男孩沒有要動手的意思。方棠鬆了口氣,低頭看自己的水晶涼鞋。林澈的兩個小跟班都不和她說話,涼亭裡的沉默讓人手足無措。她禁不住想,媽媽什麼時候能收拾完?傍晚的夏風輕柔地驅逐開熱氣,天空上的金色漸漸流動變成紅紫色。有幾個大孩子一邊蹬著腳踏車,一邊使勁摁車鈴,笑笑鬧鬧從涼亭邊騎過去。林澈再次跑回來。輕快鮮活的腳步聲一路到她跟前。方棠剛想抬眼說點什麼,不想,視野裡被遞了個東西。一根小雪人冰棒。做什麼?她有點猜不透面前這個男孩了。但她下意識把手背了起來,滿臉警惕。林澈卻強硬地從她身後把她手拉出來,把冰棒塞給她:“給你的,很好吃,你嚐嚐。”然後鼓著包子臉。“現在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了嗎?”他眼睛撲閃撲閃的,很像夜晚天空上的星星。極其燦爛。他把她堵在這裡,兇巴巴的塞給她一根冰棒,就是為了知道她的名字?真是個奇怪的人。“方棠。”方棠吃軟不吃硬,用軟下來的聲音回答他:“方圓的方,海棠的棠。”林澈想了一會兒,搖搖頭:“你寫給我看。”他把手伸到方棠面前。手上略有點肉,不過掌心細白,手指很長。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方棠此刻有了深深的體會,就算不情願,也只能在他手心上寫。一點一豎一撇……“看懂了嗎?”方棠咬了口小雪人,抬頭。卻見林澈臉上露出幾分不自然,從剛才的小白包子變成了小紅蘋果。林澈把手抽回來,眼睛別開躲閃幾下,點點頭。方棠沒注意到他的窘迫,問:“那你呢,名字怎麼寫的?”“我……”林澈張了張嘴,“林是兩個木頭的林,澈是……清澈的澈……”他順利地寫下了林字,可“澈”比劃了半天,組成個奇奇怪怪的形狀。方棠怎麼都看不明白,追問了好幾遍。卻發現他每次寫的“澈”都不一樣。她突然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