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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像浪一樣被程唸的步子鑿開:“古一麒!別打了!”抱緊古一麒高舉的臂膀,程念攥他的拳頭。“你幫他?”古一麒扭頭。因為用力,古一麒的手也紅了,指關節上蹭破塊皮:“犯不著……”程念雙手抓他的手掌,盯那塊破皮,“為他髒了你的手。”壓身上的分量走了,空蕩蕩的,有那麼一刻盧占星死一般寂靜,而後,比捱打,比被唾罵更疼痛的感覺,毒素似的襲來,咽喉一陣緊澀,太難看了,他捂著被打腫的臉,蜷縮在雪地上嗚咽。古二麟去撿盧占星的揹包,雪脊上,罐頭滾的東一個西一個的,程念撕開學妹送他的小黃人創口貼,小心地往古一麒指節的傷口上貼:“疼麼?”那種藏不住的眼神,再疼都值了,古一麒熱乎乎得盯著程念,眼裡的光,都要盛不下了。程念故意下手勁,給他包得牢牢的,包完,躲他的眼神,爬起來就去找他弟:“我去幫二麟。”古一麒要跟他一起,被他摁著肩膀坐下,“你看著他點。”他指盧占星。罐頭散得很開,程念往坡子的另一邊去,夠那幾個滾遠的罐頭,古二麟正好調頭,看見程念抻長手臂,白淨的手指,奮力握住一個紅色塑膠包裝的扁罐。古二麟不知怎麼的就笑了,他想張口叫一聲程哥,可口型還沒成型,就被什麼更突然,更龐大的震動打斷:“哥!”他驚悸地往古一麒的方向喊。古一麒也感覺到了,幾乎是出於本能,他抓起地上的盧占星。轟隆!滾滾冰雪像出閘的山洪,摧枯拉朽地衝毀沿途的一切。“程念!跑啊!”什麼都不知道似的,程念抬頭,發懵似的看了古一麒一眼。古二麟拔腿,他扔下罐頭,邊喊,邊瘋狂地朝程念跑,連反身的機會也沒有,古一麒眼睜睜地看著雪崩,洪潮一般捲走他最重要的兩個人。梁鐸的眼睛看不清,哪兒都不能去,只能焦慮地守在洞裡。風雪將一個影子甩進洞,狠狠拋到地上,梁鐸戰戰兢兢往那團人形上摸索,咬牙把凍硬的人翻過來:“程……程……念?”他哈了手搓來人凍傷的臉,只碰了一下,那人就疼出聲,是盧占星。“怎麼是你?”梁鐸沒想到,“程念他們人呢?”聽到程唸的名字,盧占星猛地喘過氣,失魂落魄地重複念:“程念……程念……”梁鐸急了,晃他:“到底怎麼了?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他們……”搖晃的山體,冰雪撲面,消失的人,一瞬間,恐懼都回來,“程念他們……”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盧占星慌張扒上樑鐸,終於情緒失控,“他們……沒了……”一塊老手錶,從盧占星的手裡跌下來,碎裂的表面下,紅色的箭頭陀螺般飛快打轉。盧占星還記得,古一麒在他身上扔下這隻表,便朝那片坍塌的山脊,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21有光,從眼皮縫裡水銀一樣漫進來,很亮,很酸,酸得人想睜眼。純白的牆皮,一直沿伸到天花板,應該有窗,風是暖的,鳥在樹梢上啾啾的鳴。“呀,他醒啦!”七七八八的腳步,往他這兒聚攏,程念記得說話那人,送他小黃人創口貼的學妹,他們靠過來,光就暗了,人影在眼中清晰,全是熟悉的臉。頭一個戴無框眼鏡,憂心忡忡的,正是程念好久不見的老師,聶教授:“程念……”有陣子沒見,聶老師比入藏前更消瘦,眼窩深陷,沒顧上染黑的頭髮,耳鬢露出花白,“還認得我是誰嗎?”他說很小聲,慢聲細氣的,生怕嗓音大點驚著程念,有人手快按下床頭呼叫鈴,不一會兒,來了個護士,上下好一通檢查,再三確認程念沒事,大家才放寬一顆心。這心事一去,人就鬆快,小小一間病房,削蘋果的,塞枕頭的,給護士道謝的,七嘴八舌的什麼都有:“程哥!你這次可嚇死我們了!”程念想說話,張嘴啞得厲害,聶教授親自給他喂水:“你剛好,別說話,躺著就好。”原來受天氣影響,小組並沒有深入絨布冰川,他們在大本營等了程念好幾天,隨一批撤離的隊伍一同離開,途遇暴風雪,在臨近村莊滯留時得到訊息,程念進山找他們去了。聶教授當即聯絡當地的救援隊和協助隊,風雪一小就入冰川,這才救下程念。身下是柔軟的病床,程念像只雛鳥待在乾淨暖和的巢:“其他……人呢?”潤過了嗓子,他終於能發出點音調,梁鐸……盧占星……還有……神經疼得好像被枚冷釘扎中,程念蹙眉。熱熱鬧鬧的氣氛一刻冷,破氣球那麼癟下來,誰也沒提,眼神閃爍著去躲程念虛弱的目光。聶教授摘下眼鏡,低頭哈了口氣,不修邊幅得用衣角擦起一塵不染的鏡片:“你說你也是,正常人都知道大雪封山不能硬闖,你怎麼就膽那麼大?”因為頭抬得不高,看不清他臉上是擔心是責備,聽著又都不像。程念恍惚,盯著他捏攏的兩根手指裡,那一片被揉皺的衣服,這還是……那個有潔癖的聶教授麼?腦子越發疼,也越發清醒:“老師……”程念想抓住點什麼,手卻像被裹著,鎖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