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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一麒幾乎要衝動要跑回去,可盧占星守在那裡,像一匹獸,護著自己先找到的洞穴和裡頭的配偶,冷著眼,充滿警惕性地盯著他。直到盧占星用那種勝利者洋洋得意的哂笑,緩緩的,漫不經心的,一點一點把帳篷的拉鍊再度拉到底,古一麒才聽到,古二麟用藏語,喊了他好幾聲……哥……古二麟沒見過古一麒這樣失魂落魄,那是他阿哥,他有主心骨的,永遠難不倒的阿哥。“怎麼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哥,用藏語小聲關心。古二麟在擔心他,古一麒安慰人似的,硬生生搖了搖頭。“阿哥……”還是用藏語,古二麟又問,“你真的要帶他們進山?”這一次,古一麒緘默,什麼都沒說。揉著古二麟的腦袋,他把人往裡推:“外頭冷,快進去。”帳門闔上前,古一麒沒忍住,又一次眈了眼程唸的帳篷,頂燈已經熄滅,無論怎麼看,都是黑漆漆的一片。10,去定義他和盧占星的關係。可古一麒在等,程念驚愕,措手不及地從他緊張和迫切的表情中,讀懂他說的是哪種意味的朋友。是啊,自己怎麼那麼傻呢,他能跟男人接吻,怎麼可能不知道……程念低下頭,光從臉上褪去。“你回城,還會跟他在一起嗎?”“不會了。”程念輕聲說。出發前,古二麟撿來一堆石子分給大家,讓大家堆了一個新的“多本”(尼瑪堆,石板和卵石壘成的“神壇”),保佑他們平安歸來。梁鐸擺弄他的相機,非要大家圍著壘好的“多本”來一張合照,做個紀念。藍天下,所有人都笑得很傻。只有古一麒,走過程念身邊,扛起他那個吃力的大包,在照片裡,留下一個過路客匆匆的背影。11世界上最美的風景,都在最難行的路上。冰斗、角峰、刀脊、綿延壯觀的冰塔林。礫石、低氧、灌鉛的腿、刺到人眼灼的陽光。梁鐸第一個投降:“不行了……”他的氣息很虛,每一個字都吐得艱辛,“走不動了,長征……也沒……這麼辛苦……”從最初的亢奮到現在,僅僅過去幾個小時。程念和盧占星的反應比梁鐸好上一些,他們還能堅持,但也只是撐著。他們的速度太慢,天黑都到不了營地,古一麟讓二麟給大家餵了點熱水原地休息,自己打前頭探路。半刻鐘後,他回來:“往前不遠有個冰洞,今晚我們在那兒紮營。”晚飯的時候,古一麒用隨身帶的藏刀切了點肉乾,弄了點熱麵條,高原上永遠燒不開的白水面和一點鹹菜一個雞蛋,可乎乎地吃得就是香,程念用筷子拌麵條,抄到底上,翻出兩個雞蛋。梁鐸也學他的樣,麵條都攪糊了,也沒找到第二個:“抗議啊!”他拿筷子敲碗,“怎麼不是每人兩個。”靠力氣背上來的,每樣食材都珍貴,古二麟跟他解釋:“一個人就一個。”“程念就有兩個!”梁鐸眼饞得緊。“那個是我的。”古一麒扒的,是一碗光面。程念眨了眨眼,熱氣兒從鼻尖上冒到腦門,比手裡捧的麵碗還燙,還有那兩顆窩在麵條裡的雞蛋,都忽的變得精貴,寶貝一樣捨不得下嘴。他捨不得,可有人巴不得,碗裡斜插過來一雙筷子,黃嫩嫩的雞蛋碎了,被盧占星夾著送到自己嘴裡,一口咬下去大半個,嚼都不嚼,就嚥了。他一向是這副吊兒郎當的樣,不講道理的混蛋,過去程念不和他計較,怕起衝突,這傢伙等的就是這出,程念從不讓他如願,但今天:“你幹嘛?”柔軟的褐色眼睛,也有了稜角。為了那個髒兮兮的藏族雜種,盧占星在心裡狠狠問候了一遍古一麒,突然,眼一閃,下流地咧開嘴:“寶貝,生氣啦?別動氣啊……”那聲引人遐想的,男人跟男人之間即使開玩笑,都嫌過分的稱謂,他故意用曖昧不清的語氣說給所有人聽:“不就吃你一個蛋麼,至於麼……”說著,顯得他們多好似的,又把他碗裡沒動的那口雞蛋,擠眉弄眼地送到程念碗裡:“給,只要你要,別說一個雞蛋,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給你摘下來。”盧占星衝古一麒,挑釁地飛了一眼,他就是有本事,讓每個人都不痛快。程念捧碗的手在顫,筷子在顫,才生出來一點的尖銳,調了個頭,都朝他自己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