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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夜昇的買賣確實受到波及,四明別墅一帶的洋樓,掛牌“東洋麗人”,實際上就是日本人開的妓院,還有影院舞廳和賭場,公然搭臺搶生意,魚叉街的收入大不如前。曹昌其成了傀儡警察,原來靠吃供養,每日從各處收來的“保護”費,外帶月奉銅鈿數目不小,日本軍事當局設立娛樂業督查處以來,他的財路就斷了,再不能從舊門路上動腦筋刮皮。“不過好在,我們還能仰仗大先生。”曹昌其一掃陰鬱,臉上覆而一片紅光,“先生又高升了……”這是利好訊息,他們的派系在這場角逐中終於佔得先機,“他為政府鞠躬盡瘁,總算皇天有眼,現下日本人倒是敬重先生的。”眼珠子一轉,他笑眯眯亮出今朝來的目的:“日軍想要成立一個共榮市民協會,點名你當會長。”話停在此,曹昌其留意了一眼餘夜昇的反應,頗有大哥派頭地講,“阿昇,只要你點個頭,夜裡富春樓,一同吃酒去……”餘夜昇沒接茬,端起蓋茶,面無表情,這種神態看著著實難辨,你可以說他在思考,再權衡,卻又摸不透他到底動沒動心思,直叫人著急。“老弟,你倒是給句痛快話。”曹昌其當然希望他應下。餘夜昇放下茶碗,像是有了主意:“既然大哥提了,這件事我自然要放在心上。”他喊來老六,讓其入屋取來幾根金條:“你這是做什麼?!”曹昌其眉毛一橫。餘夜昇不見慌忙:“外頭還要靠大哥打點,這點錢不多。”曹昌其惺惺相惜:“阿弟啊,你也不好過,這可叫當大哥的難推辭了。”撥撥嘴皮子,錢進口袋,他不忘提攜餘夜昇,“這件事,你一定認真考慮……”阿三一直在門廊候著,曹昌其一走,他便衝進屋:“阿哥,你當真要為日本人幹活?!”他原有一個小阿弟,跟夜鶯差不多大,從鄉下來投奔他,好日子沒過兩天,叫日本人當成暴民抓了,死時慘遭割喉虐殺,脖子像口鑿穿的泉眼,鮮紅的血流也流不盡。餘夜昇撩開長袍,站起來。“阿哥!!!”不如阿三憤怒,餘夜昇神態淡然:“我們之於權貴、於功利,就是沾腥的刀,方便用的夜壺,需要時片刻離不得,用完了,嫌髒,誰還捧在手心裡,擺在檯面上。”他走到阿三身邊,扳他憋得通紅的脖子,往肩頭上摁。“信不過我?”餘夜昇問。肩膀上一陣熱,又一陣涼,阿三不說話。餘夜昇捏他的頭頸,用勁的那種。“你阿哥我,還沒準備給日本人當刀用。”14惻隱回院的路上,夜鶯撞到個人,他不比對方魁梧,手上方盒裡的糕團點心滾了一地,人也差點沒站住。是阿三,紅紅的眼睛瞪他,抓住他的手臂,掐得他疼,勉強把他扶穩當。“小赤佬!”他是那樣惡狠狠,“走路不長眼睛!”天生的本能,夜鶯一鬆開身子,全都顧不上了,貓起腰,迅速逃遠。地上是白的糕點,豆沙的芯子,被慌不擇路的鞋碾成爛泥的模樣,阿三提褲子蹲下來,也不嫌髒的拾起一塊整的往嘴裡送,甜的,很香。和糕點落在一塊的,還有一塊方帕子,繡玉蘭花,上頭蓋了一枚鞋印子。“怕什麼……東西都不要了……”阿三囁嚅,趑趄地撿過來放在鼻子底下,玉蘭像活的,也是香的。輕輕撣了撣浮灰,多寶貝似的,他把帕子疊好,小心收進衣服裡。夜裡,夜鶯才伺候好餘夜昇洗漱,外頭的警報就拉響了,遠遠聽,似乎還有打槍,又抓人了。夜鶯被嚇著,手一抖,布巾落進水盆裡。餘夜昇知道他膽小,撩開床幔,喊他:“把窗關了,洗完了就上來吧。”碩大的架子床,幔子一拉,自成一方天地,餘夜昇摟著夜鶯窩被窩裡,枕一個枕頭,說悄悄話。“今天和你那個小朋友,上哪裡玩了?”餘夜昇手裡勾著一段軟綿綿的小指,熱乎乎的搓。到底是小孩心性,愁苦和害怕都是一瞬間,夜鶯這會兒又活絡,細細同他講一路上的新鮮事,永安百貨邀請了電影明星金露來演唱,路上擠得人山人海,水洩不通。大光明上影帝段嵐峰的海報總算換掉了,換成東洋電影《戀の花》,上頭雪白的女人,謙恭的脖頸,天鵝一般的優雅。“她們踩的木屐高高的,說話輕聲輕氣,難怪小春說最近院裡生意都不好了。”盡數都跑去聽三味線,喝せいしゅ了。餘夜昇順著他胸口的紅繩摸到那枚銅板,熱乎乎的,是夜鶯的體溫:“她們美麼?”夜鶯摟他的腰,用腦袋在他臂膀裡蹭了個愜意的姿勢,眯了眼,腳也不客氣地往上搭:“蠻好看的……”他也是懂得女人的,餘夜昇不痛快地想:“你喜歡她們?”“我為什麼要喜歡她們?”夜鶯側了頭,桂圓似的圓眼睛瞟他,說不出是天真還是膽大包天,這小東西越發沒有規矩,可卻沒有規矩的叫人歡喜。餘夜昇伸手撈他,沒撈著,一個脫手,夜鶯興匆匆地翻下床:“昇爺,我還給你帶了東西,你瞧瞧喜歡不……”他翻衣服堆,找給餘夜昇的寶,“咦,怎麼沒有……”窸窸窣窣好久,褥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