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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楊忠來到了阿歸的家。蘇玲瓏依舊躺在病床上,阿真呆滯地蜷縮在牆角,一聲不吭。我跪在蘇玲瓏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鮮血從額角淌下,哽咽喚了聲‘娘’。這是我代阿歸叫的。從今往後,我決定將自己活成阿歸。阿真盯著我的目光中閃過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但稍縱即逝,很快又變得呆滯麻木。我想,自己真不是個東西。明知道蘇玲瓏昏迷不醒,阿真又是個痴傻之人,才敢做出這種假名冒姓的不義欺騙之舉。楊忠望著床榻上的蘇玲瓏良久,最終也沒說她到底是不是他之前見過的蘇氏。他把我扶了起來,望了望我,又望了望蘇玲瓏,來回了好幾次。許久,聽他輕輕嘆了口氣,也沒說到底信沒信我的身份。他四下環顧這個家,才猛然發現了阿真的存在,微微一驚,便問我他是誰。我說,他叫阿真,是個孤兒,是我娘沒生病時候撿回來的,現在是我的弟弟。楊忠說,這些年你們受苦了,隨我回京面見太后罷。我咬了咬牙,問他我能否先留下來查出我朋友的真正死因。楊忠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他當時瞧我面容有些似曾相識,在我從瑟舞樓出來後就一直跟著我,自然能看出我和那小混混模樣的人關係很好,絕不會殺害他。後來我們在曲折的巷中走得太快,他一不小心跟丟了。然後就聽說我被抓到牢裡去了。他說他會吩咐知府再好好徹查我朋友的死因,可是我卻不能留下來。因為他本就奉了皇命來冀州接衛氏千金入宮,意外又尋到了我這個先皇遺孤。這是天大的事,無論如何必須儘快帶著我們回京覆命。刻不容緩。皇命難違,天大的事。回京覆命,刻不容緩。我還能多說什麼呢,自然無法拒絕。而蘇玲瓏和阿真也說不出拒絕。當晚,我們便被安置在冀州城的驛站內,楊忠派了許多侍衛保護我們。但我卻沒有半點安全感。我很想回趟真正的家,想找我娘,但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第二天,楊忠一接上了衛家千金,便立即帶著我們一起踏上了前往紫禁城的道路。我被安排獨自乘坐一輛馬車,甚好,我想我會很長一段時間不想和旁人說話。聽說不過一夜時間,我的故事已經不脛而走,傳遍了整個市井。是啊,皇室的秘聞總是格外讓人慾罷不能的。尤其是一個喜歡給青樓女子看病的小郎中實則是先皇燕景帝的私生子,當今聖上的手足這種事。我甚至可以想象到那盲眼小佬兒在街頭吐沫橫飛添油加醋的樣子。如果是我本人在場,聽到這等驚世駭俗之事,也定會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拍案叫絕。我還聽說那王知府一直沒脫下我踹過他的那件官袍,畢竟上面留了我鞋印的真跡。王知府在驛站門口跪了一夜,說是乞求見我一面。希望我大人有大量,別怪他有眼不識泰山。但我沒有見他,只是叫人替我捎上一句話:好好守著那具屍體,很快,我會回來的。如果到時候發現少了一根指頭,我就親手宰了他。至此,他也相信了絕不會是我殺了阿歸。可惜世人卻永遠永遠不會知道,那個被安置在城中義莊內的某具不起眼的男屍,才是真正流著皇族血統的人。而他最好的朋友,卻藉著他的秘密和姓名,不僅保住了性命,還即將偷走本屬於他的富貴榮華。“為兄弟,死而無憾!”他那擲地有聲的聲音又在我耳旁響起了。淚意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我痛苦地用手矇住了臉。真傻啊,他甚至還不知道我真實的身份。。我根本就做不了他的兄弟。以前我總嫌他煩人,但是現在的我卻無比希望能再聽他嬉皮笑臉地講一些有的沒的。我忽然想起阿歸臨死前跟我說的那個關於狐狸的故事。我突然很想知道,那隻被抓住的小狐狸最後怎麼樣了?可這世上,怕是再也沒人能告訴我了。我微微撐開車窗,看到一列列浩蕩的人馬緊隨我後,他們手中舉著僅屬於皇家的明黃旌旗,在空中隨風獵獵飄揚。生生刺痛了我的眼。“我姓慕容,名當歸。我知道終有一天,會有浩蕩的皇家人馬出現在我面前,接我回到真正屬於我的地方。”曾經有一名少年望著北方深沉寂靜的天空,在我身旁定定地道,“我知道終會有那麼一天的。”只是那時候,睡意朦朧心不在焉的我卻永遠不會知道,這句話竟會成為我此後一生再也揮抹不去的夢魘。如影隨形,不死不休。住了三年的冀州城漸行漸遠,冬日的寒風如刀子般吹得人眼睛又疼又紅,可我依舊沒有關上窗,因為我終於有了可以光明正大落淚的理由。但在淚眼朦朧中,我竟在冀州城的城牆上望見了孃的身影。我想放聲大喊她,可是喉口卻像被堵上千萬斤鉛石般,一句話都吐不出。娘忽然朝我招了招手,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難以形容的笑容,她凝望著我離去的方向,用嘴型說了句話。她說的是:燕京,再會。 6墜宮樓冀州城離燕京相距不過百里,若是快馬加鞭,一兩日便可抵達。可畢竟是拖帶了迤邐的車馬還有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