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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途跋涉,缺少水和食物,加上赤道氣候異常炎熱,每個人都逼近生理極限。同行只有陶然一個女性,大家想偏顧她,但此時都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路上又遇到其他的組織力量,敵友不明,卻比關卡處的那幫人更蠻橫,檢視了他們的護照之後竟然要將他們所有人扣下作人質。他們當初一定要結伴轉移,就是怕落單失蹤或死亡之後沒人理會,多個國籍的記者一起,出事也能引起多方重視。可此時此刻陶然還是不由感到絕望,這片土地太廣袤,太動盪,他們也許就此成為屍骨,也未必就真能討回什麼公道。她背靠著巨石喘氣,忽然有流淚的衝動。她還記得那時在英國跟姜禹坐在禮拜堂裡,禮讚悅耳,誰都想不到戰爭這樣近。她還問他知不知危險,沒想到現在倒有可能死在他前面。 曲終陶然和其他幾名記者被押解著繼續往前走,前路到底有什麼樣的厄運等著他們,其實都是可以想見的。沿途路過小的部落,小孩子三三兩兩地站在路邊看他們。雖然飽受戰亂貧困之苦,孩子的眼睛卻仍是最純淨的,黑白分明。陶然看到自己的狼狽倒影在他們的瞳仁裡,苦澀地笑了笑。大概是亞洲人種不常見,有小孩子盯著她看了許久,才往相反的方向跑開了。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居然聽到車子的引擎聲靠近,所有人都停下來回頭看,有三輛皮卡車從遠處顛簸著開過來,車上竟然全是藍貝雷!剛才盯著陶然看了許久的小孩也坐在車箱後面,能坐一回汽車他很開心,一笑就露出與膚色對比鮮明的雪白牙齒。陶然身後拿槍的人已經上了膛,兇悍地指著車上下來的維和人員,嘴裡唧唧哇哇地喊著她聽不懂的警告。好在隨車前來的還有穿紅衣,拿長矛的當地部族,充當他們的翻譯。維和部隊的原則是任何時候都不主動發起攻擊,因此即使像現在這樣劍拔弩張,也以對話勸服為主。身後揪住陶然的手驟然鬆開的時候,她重心不穩地摔在地上,不知道這算是脫險還是會在背後緊接著被喂一顆子彈。她連害怕的感覺都沒有了,身下都是泥土和青糙,抬眼還看得到先前路過的湖泊,遠處是綿延山脈,心想就算這樣死在這裡似乎也不丟人,就當是聽從了原野的召喚。整齊劃一的作戰靴一步步走近,有人扶她起來,體力完全透支的狀況下靠著毅力和逼迫或許還能強撐,但眼下解除了威脅突然放鬆下來,她反而連站起來的力氣都不夠。&ldo;背上的東西先放下,我揹你上車。&rdo;熟悉的中文,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體溫和氣味,陶然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整個人像過電似的一震,抬起頭看著扶起她的維和警察。姜禹單膝蹲跪在她面前,還是那樣不苟言笑的嚴肅模樣,深邃的黑眸中卻滿是關切。他比以前黑了一些,精壯了一些,迷彩服和藍色貝雷帽讓他更多幾分不同於以往的英武冷靜。她像不認識他似的打量他,肩上的負重已經被他取下來遞給旁邊其他人。他正要轉身將她背到身上,耳邊就聽到了槍聲。&ldo;先上車!&rdo;姜禹護住她,託著她的腰將她拉到車邊。子彈不長眼,有車子作掩護,她至少不會被流彈擊中。他們都早已適應了這種砰砰的悶響,空氣中都是硝煙味道,夾雜著聽得懂和聽不懂的語言,還有靠得極近的兩人急促呼吸的聲音。&ldo;不是說到任務結束也用不上一顆子彈?&rdo;陶然用他們在英倫相遇時他所說的話調侃他。&ldo;凡事都有意外。&rdo;很好,這時候還不忘埋汰他,的確比以前勇敢不少。子彈擦過車子的鐵皮,biu的一聲,火花就在眼前濺開。姜禹手中的槍托已經抵住肩膀,瞄準不遠處交火方的腳邊開槍,旨在逼退他們。對方都是鬆散的組織,其實最多也就是到手的大魚被人截胡不甘心,放了幾槍之後見火力不在一個層次,也就沒有拖延堅持,拖著步槍逃竄。姜禹靠回陶然身邊,這才發覺她的手不知什麼時候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角。&ldo;別緊張,沒事了。&rdo;他扶她上車,坐在皮卡空空蕩蕩的後車廂,剛才的部落和紛亂像油畫布上的一個點,越來越遠。瘦弱卻像渾身灑滿陽光的孩子也坐在身邊,依舊睜著大眼,露出白牙看著陶然笑。&ldo;他說什麼?我沒聽懂。&rdo;陶然問姜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