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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看她，&ldo;是因為大暉嗎？&rdo;她抬起頭，似乎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他已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水面，聲音冷硬沒有溫度，&ldo;你唱過這麼多戲文，有沒有聽過自相矛盾的故事？用我手裡的矛，攻我手裡的盾，你說會有什麼樣的結果？&rdo;念眉說不出話來。&ldo;我給過你很多機會了，希望你慎重考慮劇團的將來，現在已經到了這一步，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為你這麼幾句話跟與自己共事的兄弟過不去？沈念眉，你以為你是誰？&rdo;是啊，她是誰？無依無靠的孤女，堅守著一方窄小且可能永遠廣闊不了的舞臺。他的意思很明確，拒絕的話已不必再多。也許在穆晉北他們眼裡，有現成的錢不拿實在不知好歹，沒有比現在放手劇團另謀出路更好的選擇了。早有心理準備，至少已做最後一搏，沒什麼可遺憾的。念眉還是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就站起來轉身走了。不遠處就能看到城際高速路，她在路邊等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有一輛下客的計程車願意拉她回城。他們頭一回下錯匝道來這湖邊的時候，穆晉北還擔心她一個女孩子單獨搭車會不安全，堅持要開車送她回去，這次他卻始終沒有再追上來。就算做戲也要看你是不是還有價值。念眉買了點水果和補品去醫院探望夏安的爸爸。病房的護士好像是新來的，翻了一圈堅持說沒有這麼個人。念眉有點急了，&ldo;麻煩你再幫我好好找找，姓夏的，有糖尿病，之前可能從其他科室轉過來。&rdo;旁邊有資深的護士過來幫手，似乎才想起來，&ldo;噢，是今天轉到特需病房去的那位吧？&rdo;她翻出手續檔案給念眉看，下方簽名的人是夏安。念眉詫異極了，特需病房單人單間，主診都是專家級別，夏爸爸情況不好，需要更好的看護和更好的醫生她知道，可照理他們現在正是捉襟見肘的時候，特需病房一日的費用是普通病房的一倍，怎麼負擔得起呢？ 自不量力花木交加麗景光，入幽深穿過迴廊。飛閣流丹，曲欄遙望，好江天，丹青難狀。‐‐《雷峰塔－樓誘》她趕到樓上的病房去，夏安恰好也在，彼此都沒多說什麼。她先把帶來的東西放下，問候躺在病c黃上的夏爸爸，&ldo;叔叔，您感覺怎麼樣？&rdo;老人寡言卻很慈藹，&ldo;還好，最近感覺精神還可以。念眉啊，我知道你們最近遇到難處，你自己保重身體，不用擔心我們。&rdo;他跟夏安一樣，一點沒有怨天尤人的意思，反倒轉過頭來關心她。念眉鼻子發酸。又稍稍聊了幾句，她才告辭出來，夏安跟在她身後，向她道謝：&ldo;念眉，謝謝你。&rdo;&ldo;我是晚輩，來看看叔叔是應該的，你們這樣客氣，我會不好意思。&rdo;夏安面色沉凝，&ldo;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你幫他轉到特需病房來，這樣的心意我心領了，可葉朝暉那筆錢是我自己心甘情願放棄的，也心安理得，你更不需要對我有什麼內疚或者虧欠。&rdo;她怔忡，&ldo;換病房……你以為是我？&rdo;&ldo;不是嗎？那是誰，難道是葉朝暉？&rdo;他深深蹙眉，握緊拳頭，&ldo;我們家人都不會吃這種嗟來之食，我去找他！&rdo;念眉連忙攔下他，口袋裡的手機恰好響了，是簡訊提示。她平時慣用的□□裡匯入了六十萬元，銀行方面發來訊息提醒。她一下子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連帶著夏安爸爸這一樁，都是穆晉北的手筆。她給他打電話，他口吻依舊淡淡的，只說：&ldo;沈念眉，機會我給你了。拿出點誠意和幹勁兒來，別讓我小瞧了你。&rdo;她的欣喜難以言喻，拼命點頭，又想起他看不見，才趕緊哽聲道：&ldo;謝謝你，穆晉北。&rdo;接踵而來就是天昏地暗的忙碌，她請了專人為劇團設計網站和全新的宣傳海報，排過的劇目重新挑最好的，去高校和社群聯絡定點的演出，又一個一個遊說劇團裡選擇了眼前現實利益的人們，請他們再一起努力一次，把劇團維繫下去。都是十幾二十年在一起生活共事的人，不是不通情理，大多也不希望劇團落在商人手裡，最後落得個分崩離析的下場。但最關鍵是要有安身立命的所在，楓塘劇院沒了，南苑崑劇團得找其他地方安置下來才行，而這也恰恰是最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