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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魂魄日夜盤旋於臨秀閣之上。我總是看見我被打入冷宮之後的那個夜晚,燕飛引我到池邊,趁我不備狠狠將我推下。她的笑容猙獰而悲痛,她說如歌,有你一日,皇上就不會再看其它的女子,即使你已身在冷宮。如歌,你不要怪我。其實她也該知道的吧,皇上不去看其它女子,並不是為我。然後我恍惚又看見,那日我被皇后痛打,是她講我護在身後,我說原來這後宮裡唯一的一點姐妹之情,也要敗給了死亡。那日梅蘇在夢中,第一次叫了除卻雪嬛之外的名字。如歌,如歌,是朕辜負了你。可是他是否還記得,很多很多年以前,他與顧雪嬛也說過同樣的話呢?一世相逢,寂寞如歌罷了。秋霜一。離別曲早春三月的北方,乍暖還寒,最難將息。風吹在臉上如細微的刀割,無聲的提醒春天即將到來的訊息。最後一場薄雪紛飛而至,帶著席捲一切的寒氣,像在預示一場悲劇的結局。唐遠之握著我纖細的肩,說,如月你跟我走吧。我怎能眼看你嫁給江家病懨懨的二公子。縱使江家權傾朝野家財萬貫,跟那樣的人在一起,又怎會有幸福可言?我拂開他的手,輕輕的,怔怔的,眼淚卻落下來,臉上流淌一陣溫熱,略微哽咽,說,就算他沒有病,我也不是甘心要嫁給他的……可是父母之命,我如何拒絕。遠之,過了明天我就是江家的人。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罷。我轉身離開,唐遠之卻自後拉住我的指尖,那樣倔強的一種姿態。他說,如月,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你捨得就這樣放手嗎?我唐府雖不比江府富可敵國,可也足以令你衣食無憂……一番話,讓我剛剛堅硬下來的心又開始鬆動,用盡最後一絲理智甩開他的手,說,我不會跟你走的。身體髮膚授之父母,我決不會讓他們因為我而難堪。誰讓我柳府受制於人呢。江家老爺動輒一個罪名,足以讓我辛苦忙碌半輩子的爹爹仕途窮末,散盡家財。我逃一般的跑開,如同害怕自己反悔一般。任身後的唐遠之大聲的喊,江子陵已經病入膏肓,沖喜就等於殉葬啊,如月,你聽我說……唐遠之低沉而嘶啞的聲音迴盪在曠野中,久久不散。四起的風夾著暮色漸彌的味道,洶湧而至。唐遠之單薄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空留一片清冷悽迷的霧,清冽刺骨,散不開。二。新婚夜頭頂的大紅喜帕被揭開,我第一次見到江子陵的臉。瘦削,蒼白,筆挺的鼻樑,倔強的雙唇。眼神,卻是柔軟的。他怔怔的望著我,眸子裡疼痛蒿糙一樣蔓延。用冰涼的手指抹去我臉上的淚,說,如月,我知道讓你嫁給我這個病夫,苦了你了。我抬眼看他,目光觸及他眼中真真切切的傷痕,所有的憎恨與厭惡忽然就輕了許多。其實江子陵的苦,並不比我的少。好好一個前途無量的英俊青年,忽然在兩年前染了怪病,愈演愈烈,最後竟臥c黃不起,白白辜負了風華正茂的大好時光。我輕輕擦去臉上的淚痕,叫了聲,相公。江家與柳家早早就有婚約,柳家聽說江子陵得了重病也猶豫著想退了這門親事,無奈江老爺位高權重,說要為子陵沖喜,反倒讓我提前嫁過來了。入了江家門,生是江家人,死是江家鬼。如果沖喜治不好江子陵的病,我又該如何共度餘生?確如唐遠之所說,所謂沖喜,原本就是一場冠冕堂皇的殉葬。這一聲相公,不是原諒,只是妥協。江子陵輕輕抱抱我,說,如月,我知道你已經有心上人了。我不會勉強你。何況,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還是要再嫁人的。說完,將一碗水平放在二人中間,吹熄了蠟燭。鳳燭殘,惜紅淚。月光如霜。我怔怔的望著身邊的江子陵,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心中緩緩騰昇。這個虛弱而溫柔的男人,似乎是真心為我打算的。黑暗中,絲絲細微的溫暖無聲的蔓延。那一夜,我回想起許多事。自與唐遠之相識以來,自己便一直因與江家定了親而追悔不已。如今,真的過了江家的門,卻發現江子陵也不是那麼討厭的。那滿眼的溫柔和謙和,平白就讓人生出幾分好感來。月光白如水,一夜無眠的,豈止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