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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的很多個夜晚,我翻出杜小樓很多年以前的電話號碼,始終沒有勇氣撥過去。因為我怕聽到那個好聽的女聲說,&ldo;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rdo;我更怕,如花美眷,敵不過似水流年。有誰,會在原地一成不變地守候我。不久之後,beyond樂隊來這裡開演唱會,我花了兩個月的零花錢買了一張貴賓票,聽著那些曾經的歌懷念過去的日子,在場的許多人都哭了。當他們唱到《真的愛你》這首歌的時候,我顫抖著手撥通了杜小樓的電話,我高高地向前舉起手機,不去聽話筒裡的聲音。杜小樓,我多想跟你一起聽這首你最喜歡的歌。其實當年喜歡在半夜的時候坐在窗臺上對著月亮唱《真的愛你》的人是你。在寢室把被子也疊得工工整整的也是你。杜小樓,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可是我不能去找你啊,你細緻而溫暖的體貼曾經拯救了我的胃,可我卻傷害了你的心。演唱會結束後我把手機放在耳邊,裡面的女聲一遍又一遍地說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我的眼淚大片大片地落下來,你最喜歡的歌已經唱完了,beyond很可能再也不來瀋陽開演唱會了,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你了呢?演唱會散場。喜悅未平的人們說笑著從我身邊走過,我獨自站在這裡,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裡走。這時我接到倪錦的簡訊,她說柳真聽到這個訊息你不要太難過。杜小樓,他死了。我的手一抖,手機掉到地上,像心一樣斷裂。回到家按照倪錦說的方法上網看網頁,有一則新聞說,一個大學男生為了救馬路中間的小女孩,被車撞到,當場死亡。我看著他的照片,只覺眼睛一片乾涸。淚水倒流進心裡,蒸騰,散去,凝結成傷。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他已經那麼深那麼深地刺在我心裡,一經拔出,好像經歷了一場炮烙,疼痛異常。沒有他的世界,忽然如此空曠。六七天七夜,我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有人孜孜不倦地按門鈴,我蓬頭垢面地去開門。我愣住,眼前的人竟是杜小樓。我僵立了一分鐘,終於確定自己眼前的人並不是一場幻覺,我手腳並用地捶打他,&ldo;杜小樓你真該死,你知不知道這些天我是怎麼過的,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rdo;我哭泣著說,暖暖的淚卻帶著絕處逢生的幸福。杜小樓抱住我,說,&ldo;對不起柳真,倪錦和你都誤會了,那個人是我同名同姓的同校……不過看到你為我這麼傷心,我竟然有些高興。&rdo;他寵溺地揉亂我的頭髮,像在安撫一隻受傷的小貓,他說,&ldo;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最喜歡的人是我,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所以我一直不跟你聯絡,好讓你想念我。對不起,我只是用這種方式,等你長大。&rdo;塵光碎痕一。我叫洪七,住在鳳凰山腳下一個小村落裡。我家門前有一條清澈的河,蜿蜒曲折,寬處闊若洪湖,窄處不及成年男子一步寬,不動聲色地貫穿了整個村落。綠竹就住在我家對面,河的另一邊。此處正值河水寬泛處,一眼望過去,竟似一片平靜的海。想來自出生起,我與綠竹之間的距離就已經如此不著邊際。看似遙遠,實則只要略繞幾步就可一步越過。原來有些事,只有事後才看得清楚。小時候懂得去爭取的事情,長大了反而猶豫懦弱起來。我經常往北走一里多路到河水狹窄處躍到對岸找綠竹。她總是身著一襲淡綠紗衣安靜地站在河邊對我淺笑,細碎的陽光灑在她如瀑的青絲上,宛如畫中的凌波仙子。那是一種美豔妖嬈的清純,面白如紙,唇紅如血,笑魘如花,眼睛似一泓幽深的清潭,波光瀲灩,晶亮攝人。綠竹是個很倔強偏執的孩子,如果我有一天沒有來看她,她就惱得整整七天不肯跟我說話。兩黛秀眉微微蹙在一起,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其實,我只有一次沒有去看她。那天,我被太尉府的人打斷了腿。很多時候我們會一起坐在山腳下的大岩石上肩靠著肩看夕陽。綠竹輕輕拉扯我的袖子問,七哥,你說,過了這座山,另一邊會是什麼地方。我轉過頭去看她,她一臉憧憬期盼的表情,像極雨後溼潤瑩亮的翠竹。我很想告訴她,山的另一邊,應該是另一座山吧。可能翻過山後面,你會發現沒什麼特別。回望之下,可能會覺得這一邊更好。但我知道她不會聽,以她的性格,自己不走過又怎會甘心?即使嘴上不說,心裡也會以為我在敷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