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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ldo;你腦子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來青雲觀投奔我,你想當女冠?&rdo;&ldo;對啊!&rdo;&ldo;為什麼?&rdo;她老氣橫秋地嘆口氣,&ldo;還不是安傅母和祖母,我覺得她們是打算合夥逼死我。你都不知道我在家裡過的什麼日子,天天學這學那,煩得要死。雖然我天資聰穎,學更多也毫無壓力,可我就是討厭啊!思來想去,好像也就每次來青雲觀的時候過得最輕鬆了,如果以後一輩子都能這麼過,似乎也不錯。&rdo;他沉默片刻,再開口聲音裡添了異樣的情緒,&ldo;一輩子……你打算一輩子陪著三清祖師過了?&rdo;&ldo;不會啊,我打算一輩子陪著師父您過了!&rdo;她笑得狗腿,&ldo;您收了徒兒我,回頭雲遊天下的時候再算我一個,帶我這井底之蛙去開開眼界,好不好?&rdo;風吹疏竹,簌簌的聲音格外清晰,彷彿落雨。她期待地看著面前的青袍男子,眼裡的光芒幾乎要灼傷他的心。手指攥緊做了一半的笛子,他微微一笑,揉了揉她頭髮,&ldo;你想雲遊天下並不用出家,我……我可以帶你去。去哪裡都行。&rdo;他說這話時,右手就放在她頭上,眼中是極少流露的溫和與縱容。她有一瞬的呆怔,然而下一刻就被狂喜所淹沒。&ldo;師父你真是太好了!&rdo;世事無常,曾想雲遊天下的少女死了又活了,被困在深宮中籌謀著如何把仇人送上絕路;而恣意瀟灑、隨性自由的道長離開了青山綠水,一步步走上了帝國的權力之巔。他不知道她就是她,而她,也快認不出他來了。真真是面目全非。☆、33雪中正月十五那天,煜都又下了場雪。葉薇趴在窗邊托腮出神,憫枝端了盞銀杏露過來,&ldo;往年上元節都晴空萬里的,今年竟下雪了。若下得太大,晚上宮外的花燈會恐怕辦不成了。&rdo;她把瓷盞放到葉薇手裡,溫熱的觸覺讓她指尖不再那麼冰涼,&ldo;只聽過六月飛霜是有冤獄,現在看來,上元節飛雪也不大吉利。真是掃興。&rdo;她聲音冷淡,憫枝知道她最近因沈容華之事惱怒不已,有心安慰兩句卻不知如何開口,還是葉薇先自嘲地笑了,&ldo;不過就算辦不成也不關咱們的事。一年到頭都被拘在這宮裡,有什麼熱鬧也湊不上。&rdo;&ldo;小姐……&rdo;她閉了閉眼睛,溢位絲苦笑,&ldo;罷了,這屋裡憋得很,拿我的斗篷來。我要出去走走。&rdo;&ldo;可是外面在下雪……&rdo;葉薇穿上狐皮斗篷,不耐煩道:&ldo;下雪而已,又不是下冰雹,你還怕我被砸死了?行了,你們都不用跟著,我自己出去走走,午膳前一定回來。&rdo;她向來是說一不二的風格,所以哪怕憫枝再不贊同,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出了凌安宮。凌安宮西側不遠便是太液池,皇宮中風景最美的地方,葉薇拐過三個彎眼前便豁然開朗。觸目所見一片銀裝素裹,湖泊古木、宮闕樓臺都披上了層瑩白,分不出誰是誰了。她撐了把四十八骨的青綢傘,腳上是鹿皮靴子,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她一步一步朝凍結的太液池走去,卻在還有十步之遙的時候忽然停下。四周好靜,靜到連雪花落上傘面的聲音她都能聽見。這樣寂靜的天與地,正好方便了她整理自己凌亂的思緒。為什麼會走到這裡來呢?大概因為那天晚上,她便是在這裡遇見謝懷的吧。憫枝她們只知道她因為蘊初而憂心,卻不知讓她煩躁的原因還有一個,便是建章宮內那位天一道長。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以謝道長的脾性和傲骨,怎麼會變成那傳說中蠱惑君王、禍亂朝綱的妖道!早在最初得知天一道長的事蹟後,她便不齒那人的行為,覺得他不過是個裝模作樣的老騙子而已。只是那些事與她無關,她也就懶得理睬,隨他如何折騰。哪怕後來得知謝懷有可能追隨於他,她也單單覺得他找了個不太好的師父,並沒有更大的牴觸。可如今,上天生生劈下道驚雷,明明白白地告訴她,謝道長不是追隨了老騙子,他就是老騙子本人,她所不喜的那些事也全都是他做的。如此巨大的震撼,讓人一時怎麼消化得了!右手攥緊傘柄,上面浮凸的花紋咯在掌心,感覺十分清晰。葉薇將另一隻手伸出傘下,去接落下的雪花。小小的六角形,觸到掌心的熱度慢慢融化,變作幾滴晶瑩的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