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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羨頷首表示明白，然後在心裡揣測他說這麼多是想做什麼。&ldo;朕把這張琴送給你，好不好？&rdo;皇帝看著顧雲羨，明亮的燭光裡，他眼神溫軟，&ldo;朕記得你從前說過，很羨慕貞淑皇后。這是她的琴，你應該會喜歡。&rdo;他的口氣太溫柔，讓顧雲羨一時愣在這裡。方才一路都冷若冰霜，轉頭卻送她這樣的禮物，這轉變也太大了，讓人不知如何去應對。&ldo;怎麼，你不喜歡？&rdo;見她不答，他挑眉問道。&ldo;不，臣妾很喜歡。&rdo;她忙道，語氣歡欣。這不是假話。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張琴。所以即使送琴的人是他，也擋不住她發自內心地覺得歡喜。何進將&lso;綠猗&rso;放在她面前，她低頭仔細打量，琴身是幽幽的綠色，上面裝飾的珠玉在燭光裡泛著熒熒的光，彷彿一管沾了雨珠的翠竹。她忽然覺得這琴很像一個人。那個氣質清雅，能彈出天籟之音的男人。&ldo;瞻彼淇奧，綠竹猗猗。1&rdo;她低聲念道，&ldo;這名字取得真是合適。&rdo;&ldo;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rdo;他慢悠悠地念完下一句，&ldo;雲娘這話在誇誰？&rdo;她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這首《淇奧》歌頌的是德容出眾的男子。而她方才念這首詩時，腦海中想的竟是那個與她幾乎沒什麼關係的人。嫣紅的雙唇抿出一個微笑，&ldo;自然是在誇琴了。陛下真是細心太過，臣妾隨便念首詩也要多想。&rdo;他神情不變，只低笑道：&ldo;是啊，朕想太多了。&rdo;這話的口氣有些古怪，她莫名地覺得不安。他似乎沒有發覺她的不安，猶自微笑道：&ldo;對了，朕宮宴上說了要跟你請教琴曲。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雲娘可願為朕彈奏一曲？&rdo;她頷首，&ldo;陛下想聽什麼？&rdo;他想了想，&ldo;就彈《淇奧》吧。&rdo;她只愣了一瞬，便微笑道：&ldo;好。&rdo;纖指撥動琴絃，清麗的琴聲流瀉而出，講述了那個活在傳說裡的絕世美男子：&ldo;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ldo;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ldo;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rdo;曲聲未完，琴絃卻忽地斷掉。她指尖一痛，忍不住蹙起眉頭。他一把捉過她的手，仔細察看。卻見她原本白嫩的指頭微微發紅，應該是被琴絃給彈到了。他忍不住道：&ldo;怎麼不小心一點？&rdo;&ldo;陛下恕罪。&rdo;顧雲羨道，&ldo;臣妾可能是今夜有點累了，才會心神不定之下，把琴絃弄斷了。陛下如果仍想聽曲，不如換一張琴，臣妾重新彈給你聽吧？&rdo;今晚真是諸事不順！從來不知道彈個琴也能搞出這麼多事來，早知道當年就不學琴了！皇帝見她眼含期待地看著自己，似乎擔心他會一怒之下甩袖而去。這樣的神情有些小心翼翼，有些畏懼。他沉默良久，忽地輕嘆一口氣，&ldo;你很害怕嗎？&rdo;顧雲羨一愣。&ldo;在朕身邊待著，你很害怕嗎？&rdo;顧雲羨沒料到他會突然有此一問，呆呆地看著他，不知該如何反應。皇帝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動作溫柔，&ldo;那時候，你說你羨慕貞淑皇后，是因為什麼來著？&rdo;她想起那一夜，她在大正宮為他彈奏《隨長風》，然後輕聲細語地對他訴說自己從那支曲子裡看出的東西。&ldo;因為，她與中宗皇帝心有靈犀……&rdo;她順著他的問題答道。&ldo;人之所以會羨慕他人，是因為覺得他們擁有我們沒有的東西。你羨慕貞淑皇后，是因為你覺得，你與朕，並不是她與中宗皇帝那樣，對不對？&rdo;她呆呆地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心底發出一聲無力的嘆息。還是問出來了。今夜打從聽到她的琴聲那刻起，他的心情就沒辦法平復。他可以說服自己相信她與崔朔沒有瓜葛，卻無法釋懷自己親耳聽到的那一段琴聲。她說，那樣的演奏方法只是在效仿江夫人。崔朔和徐慶華都相信這個說法，他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