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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看向崔朔時，目光裡卻多了幾分審視。這個男人，與他志同道合、神交多年，是他看中的可以助自己推行新政的最好人選。今夜這當眾獻曲是他早就計劃好的，為的是找一個不會引起群臣懷疑的理由擢升他的官職。可事態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料。適才他與雲娘那一曲，如此默契，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可他們彈奏之前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到底是巧合，還是……&ldo;元貴姬娘娘當真是琴藝不凡，陛□畔有如此高手，難怪會對琴曲要求這般高。&rdo;崔朔微笑道，&ldo;臣斗膽問一句，娘娘師從何人？&rdo;他神情自若，眉宇間一派磊落坦蕩。他就這麼當著陛下的面直接開口相詢，雖有些唐突，卻更顯其心無雜念。良久，珠簾後傳來顧雲羨平靜的聲音：&ldo;小時候曾跟家中長輩學習指間技法，後來便一直是自己琢磨。&rdo;&ldo;竟是自學？&rdo;崔朔三分驚訝地挑眉，&ldo;娘娘適才對這一曲《懷人》的解讀，讓微臣想起了江夫人，還以為您與徐相是同門呢！&rdo;他這麼一說徐慶華也反應過來，忍不住笑道：&ldo;是也是也！恩師奏琴自有其格調，和緩的曲子奏得慷慨激昂，殺伐果決的戰曲她倒彈得如曉風殘月，偏偏總有其過人之處，令人歎服。臣拜在她門下數年，卻始終不能領略一二。如今看來，貴姬娘娘與恩師倒是知音。&rdo;&ldo;二位大人過獎了，本宮如何能與江夫人相比？真真羞煞我也。&rdo;顧雲羨的聲音懇切，讓人聽了只覺得她是真的愧不敢當。珠簾之後，顧雲羨盡力保持鎮定，說話時狀似無意地覷一眼皇帝的神情。她此刻已經清醒過來，明白自己方才在神思恍惚間，一不小心彈出了心聲，陛下沒準已經起疑。正在思考該如何不露痕跡地解釋一下，卻聽到崔朔的問話。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扔給了她一個絕佳的藉口，忙順著說下去，&ldo;不過崔大人說的也有幾分正確，本宮確實是聽聞了江夫人對曲子的不同解讀，這才斗膽一試。班門弄斧，讓兩位見笑了。好在有崔大人的幫助，才沒有毀了這支曲子。&rdo;崔朔聲名在外，雖已入朝為官，但殿內的女子依舊喚他崔郎。顧雲羨卻叫了更生疏的崔大人，為的不過是撇清關係。整段對話聽下來，完全是三個同道中人在探討琴藝，端的是光風霽月。尤其是德高望重的徐慶華加入之後，更讓人覺得氣氛一派嚴肅正經，完全不會多想。皇帝看著顧雲羨微笑的臉，再想想崔朔坦蕩的神情，心裡的疑團慢慢散開。真的是他想多了吧。他們兩人此前也就在洛成閣遠遠見過一面，除了參拜叫起，別的一句沒多說。今晚會合奏也是被旁人促成的，會有什麼糾葛？更何況，崔朔明明對他的亡妻一往情深，又豈會來覬覦深宮寵妃？他適才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ldo;三位再聊下去，大家就都不知該如何自處了。畢竟如兩位這樣於音律上大有造詣的人，還是少數。&rdo;他微笑著開口，&ldo;左相與如璟既然這般投緣，散席之後大可以多交流交流。至於朕，今夜回去會好好向貴姬請教一番，爭取下回也再聽到兩位論曲，不至於一句話也說不出。&rdo;&ldo;陛下取笑了。&rdo;徐慶華道，&ldo;臣一時忘形，耽誤了諸位同僚欣賞歌舞，該責，該責。這一杯算我賠罪了。&rdo;&ldo;哪裡哪裡，徐相言重了。&rdo;&ldo;能聽三位論曲，是極風雅之事，吾等求之不得。&rdo;皇帝笑看下面一派和睦，又漫不經心地補充道：&ldo;如璟彈了一首這樣好曲，自然得獎賞一番。你且說說，你想要什麼？&rdo;崔朔躬身道：&ldo;為陛下分憂乃臣子的本分，無需獎賞。&rdo;&ldo;這可不行，朕一向是賞罰分明的。這樣吧，朕看你也不喜金銀財寶，就換一個獎賞，讓你能更好地為朕分憂解勞。&rdo;皇帝笑道，&ldo;傳旨，擢升崔朔為正五品中書舍人。&rdo;所謂中書舍人，即在中書省掌起糙詔令之事，多以有文學資望者充任。崔朔是新科狀元，學富五車、才華橫溢，在吏部任職半年之後蒙此拔擢，雖仍顯速度太快，但尚在大家的接受範圍之內。所以眾人在短暫的驚訝之後，紛紛表示恭喜。也有人察覺到，陛下嘉獎了崔朔，卻對同樣彈出妙音的元貴姬不置一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