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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擄劫她的男子倒是說話算話,自打上了船便只在艙外撐船,進也沒進來一下,讓她一人在船艙內樂得清靜,正好方便整理一下關於今日之事的來龍去脈。很明顯,這男人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前去盜取太祖御書,本以為一切順利哪知卻被他們給撞上了,不得已只能讓其妹出面想絆住他們,卻被他們給反扣住。恰好此時盛陽的官兵也尋到了竹樓,他見無法救出妹妹而慕儀正在侍衛的保護下全心全意準備落跑,索性暗中助她突圍,再出手擒住她,作為換回妹妹的籌碼。想到這她不由暗恨,自己不就是稍稍不講義氣了那麼一點點嘛,至於受到這麼大的懲罰嗎?老天也實在太不講理了些!等等!有哪裡不對!慕儀蹙眉,凝神思索。以那人的身手,甩掉他們倆跟玩兒似的,實在沒必要把自己妹妹給捨出來,以秦姒墨那尚不及姬騫的身手,被反擒住簡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再者,此前在自己的試探之下,秦姒墨吐出的言語實在不似作偽,字句皆是真心。一個不通世事、三言兩語就被敵人給打動了的人真的可以做此等大事的幫手麼?於情於理,他都不該作此愚蠢且毫無必要的決定。樂聲忽起,在這寂靜的月夜裡格外清晰動人。慕儀朝艙外望去,但見秦繼坐在船頭,正自吹壎。她有些好笑,這人明明做著風雅之事,周身卻無半分柔和氣息,腰背挺直,嶽峙淵渟,倒似個征戰歸來的將軍。可他奏出的曲子偏又不若他本人這般氣勢十足,曲聲中淡淡的愁思似落花飄入流水,身不由己卻不得不隨波逐流,端的是無奈矛盾到了極點。這個人也無奈矛盾到了極點。秦繼正凝神注視江心之月,曲子吹得漫不經心,漸漸地便不知自己在奏些什麼了,一切皆由心而發。水光和著月光在江面跳動,他只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神智也越來越恍惚。&ldo;&lso;獨此林下意,杳無區中緣。&rso;這曲《林下意》講的原是歸隱之士的淡泊怡然,卻教閣下吹得愁緒滿懷,真真不符這個名字,不若改了喚作《落花意》方算匹配呢!&rdo;一個泠泠的聲音傳來,卻比這江水更清冽幾分,似能滌清他心上的煩擾塵埃般,惹人心動。他慢慢回頭,但見那被他劫來的小姑娘施施然立於船頭,儀態端雅,只是一雙清亮的大眼睛定定地注視著自己,暗藏揶揄。微移開眼,他淡淡道:&ldo;某不如小姐精通曲藝,此曲隨意吹來,本無章法。小姐若覺此為《落花意》而非《林下意》,便如此叫吧。&rdo;慕儀微微一笑:&ldo;閣下誤會了,小女子此言並無嘲弄之意。只是竊以為,曲聲便是心聲,閣下這曲《林下意》指法一個未錯,技藝上毫無瑕疵,應是閣下常自吹奏的緣故。既是心愛之曲,想必閣下對曲中之意是十分嚮往認同,可到了自己吹奏的時候卻又奏出了身不由己的無奈之意,才令得小女子驚訝之下發此感嘆。&rdo;凝視著秦繼微動的身軀,她慢慢重複道:&ldo;&lso;獨此林下意,杳無區中緣&rso;。閣下可是困於區中緣,難求林下意,故才心頭苦悶、對月抒懷?&rdo;秦繼愣愣地注視她良久,終於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極淡,卻發乎真心:&ldo;常聽人說&lso;高山流水&rso;,今日方知,世間竟真有知音一事。&rdo;&ldo;既為知音,閣下可否以真面目相對?&rdo;慕儀微笑。自打見面起,這人便一直戴著黑紗箬笠,面孔隱在後面看不真切,搞得她好奇得不得了。本來只是隨口說一句,沒抱太大指望,誰知對方聞言竟真的摘下了箬笠。黑紗拂過,皎潔月色下,那張令她猜測了大半日的面龐就這麼坦蕩地呈現在她的面前。身份慕儀自幼見過許多風姿俊逸、氣度高華的名士顯貴,與她自幼定親的姬騫更是煜都出了名的俊美郎君,自以為對美男子的承受能力已經非常之強,卻不想今日竟還能遭遇一個水準這般高的,一時竟看走了神去。秦繼見她愣愣看著自己,劍鋒一般的眉毛微挑:&ldo;怎麼?&rdo;慕儀回過神來,抿唇微笑:&ldo;無。只是郎君美甚,妾一時看人了迷。&rdo;時人重視容止,對於皮相過人者總是頗多美譽,便是女子當面贊之於口也是尋常,慕儀此舉並不算出格,秦繼卻仍覺訝異:&ldo;小姐這是在贊某?&rdo;也不怪他驚訝,時下推崇的美男子多是走陰柔儒雅路數的,不然便是姬騫那種風流俊逸,這秦繼的五官卻是英挺剛硬,如一柄鋒芒大露的寶劍一般,處處都是寒光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