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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騫聞言定定地看她半晌，無力地笑了：&ldo;你是這麼認為的？你覺得我今夜說這番話，只是因為我同情你？&rdo;他的手指撫摸上她的臉頰。她沒有動。&ldo;我記得少年時，有一次我偷看你練字，你寫了&lso;共挽鹿車&rso;1四個字。我當時還取笑你，說你莫不是想嫁一個寒門丈夫。&rdo;手指摩挲著她如玉的肌膚，他輕輕道，&ldo;現在我告訴你，我心中其實一直盼望著，我們可以是一對平凡的夫妻。我是你相中的寒門士子，你是我看上的小吏淑媛，我送你大雁，三媒六聘將你迎進門。我們之間沒有那麼多矛盾和爭執，白日我去當值，你在家織布、紡紗，晚上我在燈下讀書，握著你的手和你一起臨帖寫字。我們會有幾個孩子，也許很淘氣，也許乖巧又懂事。然後，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平平淡淡地過下去，我們都老了，走也走不動，哪裡也去不了，便可以整日待在一起，百年之後再躺進同一副棺槨，永遠不分開。&rdo;他看著她，那麼的專注，彷彿八荒六合、五湖四海，能入他的眼、讓他專心對待的只有這麼一個她。那雙黑沉沉的眸子裡水汽氤氳，一滴淚終於落了下來：&ldo;阿儀，我心中有你。從頭到尾，我心中都只有你。&rdo;她有一瞬間的怔忪。這句話她不知等了多少年，自從模模糊糊得知了自己的心思之後，她潛意識裡就在等著他對她說這句話。後來不等她真的弄明白自己心中蠢蠢欲動的情愫，就在那年的上元佳節傷情失意。母親告訴過她，身為女子要矜持自珍，她卻知道，即使不需要自矜身份，她也絕不會對他吐露真心。他這個人，是那麼的複雜難測，縱然他們相處多年，她自覺已是這世上最瞭解他的人，還是時常弄不明白他的心思。她不可能那麼輕率地把自己的一顆真心交出去供他踐踏。後來發生了盛陽的那些事情，她一次次遭受打擊，那些話就更不可能說了。於是他們就這麼瞞著，拖著，終於將事情都推到如今這個局面。她本以為一切都已成定局、無法挽回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突然的，在那一晚之後一切都變了？他的眼神是那麼深情而動人，他說著她曾經渴盼不已的話語。這本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她應該高興的。可是這份感情太危險了。她要不起。&ldo;你從前對姒墨也是這麼說的吧？&rdo;她慢慢道，&ldo;你也告訴她，你心中只有她，所以她才會沒名沒分、義無反顧地和你在一起，對吧？如今你又用這招來騙我，你以為我像她那麼傻嗎？&rdo;姬騫的臉色一點一點白下去。他今夜失血過多，臉色本就慘淡，如今更是白得嚇人，看起來虛弱不堪，若說他下一刻便會暈過去也不會有人懷疑。&ldo;你不相信？&rdo;他喃喃道，&ldo;你不相信……為什麼？&rdo;&ldo;你讓我怎麼相信你？你說你心中有我，可你是怎麼對我的？你一次次欺騙我、利用我，你拿我當靶子，為了你的皇位而完全不顧我的安危。你甚至在那晚……那麼羞ru我，之後還當著妾侍的面不給我留半分情面，讓所有人都來笑話我。最可恨的是，你居然當著群臣的面質疑我的忠貞，讓人以為我和臣子有染！&rdo;她本來是故意氣他，可說著說著悲從中來，只覺得一直以來隱忍的東西全部爆發出來。&ldo;你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如今一句你錯了就想讓我原諒你？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你還讓我相信你，你以為你是誰，我又憑什麼還要信你！&rdo;她覺得她其實一直在等這一刻，長久以來，她一直盼著有這麼一天，可以指著他的鼻子罵個痛快。原來她心中竟藏著那麼多的怨恨和怒火。&ldo;你說得對，我是心裡有你。你都不知道，我曾經是多麼虔誠地把你放在心上。我一心想和你白頭到老，甚至不惜自己騙自己，裝作看不到你對溫氏的磨刀霍霍，只想抓住眼前的一點快樂，能拖一天是一天，就這麼和你過下去。簡直卑微到了極點。&rdo;姬騫聽到這裡眼中的痛意更深：&ldo;阿儀，以後不會了，我不會再讓你……&rdo;&ldo;但那都是從前的事情了。&rdo;慕儀打斷他，&ldo;我如今也算是死過一遭的人，都說從鬼門關前走一圈，回來人都會清醒許多。我看確實如此。這段日子我想了許多，越想越覺得沒有意思。我不知道我以前怎麼就會對你執迷不悟，以致被一傷再傷。如今回頭望去，簡直可悲可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