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第1/1 頁)
安勍手託茶碗,輕嗅茶香。真心麼,因為真心,所以才會有那樣幾乎要化了人的目光麼……&ldo;主子,天色晚了,再不下山來不及了。&rdo;平兒站在一邊,聽著自家主子和如芩禪師的對話,分開每句他都聽得懂,可是放在一起又覺得自己根本沒聽明白。安勍放下茶碗,站起身。&ldo;多謝大師招待,天色已晚,我們這便走了。&rdo;如芩念他身份高貴,本想找人送他下山,可安勍執意自行離開。&ldo;大師不必擔心。&rdo;本來為避多人,安勍和小廝平兒是從後面上山的,可是不知為何,安勍並不想從後山離開。那殘疾男子下山極慢,如果自己從後山走,一定會碰見他和那女人。安勍不想再見到那女子化了人的目光。&ldo;平兒,我們走前面下山。&rdo;&ldo;是,主子。&rdo;平兒雖奇怪為何要走前門,可他從小跟著安勍,小王爺的話對他來說大於天,他只要乖乖照做就行了。安勍推開門,一絲清風吹過他雪白的衣襬。他抬起雙眼看看天上,夕陽西下,一片紅霞鋪滿天際。霞光照在他的挺拔勻稱的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錫金般,散著淡淡的光芒,美得如夢如幻。他淡雅的雙眼透著紅紅的雲朵,喃喃自語:&ldo;這世間樣樣不公,唯有情義最公平,該有時,即使身為下賤,它不負你,不該有時,任你王侯將相,它不理你。&rdo;平兒走到安勍身邊,恭敬問道:&ldo;主子?&rdo;安勍輕笑一聲,&ldo;走吧。&rdo;如芩禪師在小屋裡,安勍如此高貴的身份她也沒有相送。她自己沏了壺熱水,一直看著燒水的火苗,竄來竄去,一下又一下。安勍的話聲音極小,可她卻全部聽到。火苗映在老僧尼的眼睛中,她像是回覆安勍一樣,在空無一人的屋子裡開口道:&ldo;的確,這世間唯有情義最公平,它不來時,任你再尋找它都不會出現。&rdo;如芩蒼老的臉上帶著看破紅塵的淡笑,&ldo;而它來時,任你如何身份,都躲避不開。&rdo;另一邊,冬菇還在遠遠跟著羅侯。山中天氣涼,他卻也沒有多穿幾件,還是那身粗布的深藍色衣衫。天色漸晚,山中慢慢涼起來,冬菇痴痴地望著,覺得心裡竟比這山林更冷一些。羅侯身材高大,走起來分外吃力,而且路走多了,他體力也消耗得很快,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他摔倒的時候很會保護自己,總是讓左邊身子先觸地,儘量不讓自己的斷腿砸到地上。摔的次數多了,他便找塊石頭坐下歇歇,放鬆一下自己的手腕,也不時按一按自己右側的斷腿,然後扶拐站起接著走。如此艱難的行路,他卻沒有任何怨憤,冬菇幾乎可以感覺到他淡淡的臉色和平靜的眼眸。跟到最後,冬菇心中疼得已經麻木,她面無表情地看著羅侯一次又一次地坐下,起來,摔倒,再起來……從山上下來到城鎮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冬菇仍不放心,她一直跟著羅侯到一家客棧裡。羅侯身體殘缺,不能住在好房間,就算拿錢也只能住在最破的偏房,他撐著木拐走到客棧的後院,手已經不住地顫抖。今日真的是到極致了。羅侯推開房門,房間很小,一張c黃加一張桌子幾乎佔滿了地方,椅子都無處可放。他坐到c黃上,將木拐靠著c黃放著,然後小心褪下鞋子。摘下木腳的時候,他頓了幾次,疼得一身冷汗。摘下的木腳裡面全都是血跡,包裹殘端的布料早就凝成了厚厚的血塊。羅侯將布一層層開啟,最後一層與他的面板緊緊粘在一起,他輕拉幾次沒有成功,最後心裡煩厭,一用力將整個布條帶著些許皮ròu一齊拉扯下來。殘端痛楚異常,羅侯咬緊牙關,撐過最疼的那一刻。他在滿臉的汗水中看著自己的殘腳,光禿禿的腳裸,殘端腫脹發黑,有的地方鮮血直流,有的地方已經結痂。羅侯看了一會兒,眉頭緊皺,覺得心中煩躁不已,幾下團起手中的布條,扔到一邊。他倒到c黃上,也懶得處理自己的殘腳,就那麼晾在那裡。羅侯仰頭看著低矮的屋頂,將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一直摸著衣服裡面那個小小的護身符,心裡總算好受些。珈若寺的吉祥符很靈驗,可以規避一切不吉利之物,她若帶著它,便不會怕來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