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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的小姑娘不過十歲,練芭蕾已有五個年頭。尤可意大一開始進入了培訓中心教舞蹈,也就帶了她整整三年。小姑娘名叫佑佑,家境很不錯,但父母離異,各自有了各自的重組家庭。她不過才上小學四年級,就已經開始住校,週末要麼回爸爸家吃一頓,要麼回媽媽家吃一頓。但不管去哪一邊,她都像是個多餘的孩子。父母都與新的伴侶有了小孩,家人或者家庭什麼的都不是她的,她不過是個去別人家裡做客的人,真正的歸屬竟然只是學校裡那間小得可憐還要與六個人平分的寢室。尤可意本來是想回家的,已經跟經理說好了換他來陪這個孩子,直到孩子的父母趕到z市。可是當她看到病c黃上的小姑娘淚眼汪汪地拉著她的手,脆生生地輕聲問她&ldo;尤老師,你能不能留下來陪陪我&rdo;的時候,一下子又說不出自己今晚就要離開的話了。佑佑是個很敏感的孩子,見她有些為難的樣子,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了,於是又很快鬆開了手:&ldo;如果老師你有事,我就不耽誤你了……&rdo;她太懂事,小小年紀就懂得看人臉色行事,卻正是這樣的早熟令尤可意有一剎那的心軟。對上那雙滿是失望的眼睛,尤可意頓了頓,終於下定決心留下來,重新坐在了病c黃邊的椅子上,笑著對佑佑說:&ldo;老師不走,陪你一起等爸爸媽媽。&rdo;然後便是出門給嚴傾打電話,再回來時,佑佑正眼巴巴地等著她,在看見她終於回到病房的這一刻,一下子如釋重負地放鬆下來。她覺得好笑,再想想卻又覺得有些心酸。這麼眼巴巴地坐在病房裡等人的經歷,其實她也有過,並且不止一次。她小時候身體不好,經常發燒感冒,然後被送進醫院掛水。可是父母都忙,常常把她帶到醫院之後就走了,而她總是得到那句&ldo;一會兒你掛完水我就來接你&rdo;。可是&ldo;一會兒&rdo;是多久呢?這個時間概念太過模糊,模糊到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長。但是跑到了尤可意這裡,&ldo;一會兒&rdo;大概就只能意味著後者了。在她的記憶裡有無數次這種眼巴巴地望著病房門口的時刻,每當有人開啟門,她都會眼前一亮,可是更多時候開門的都是護士,在看清楚對方的白大褂那一刻,她的眼睛又會黯淡下來。而此刻的佑佑豈不正是當初的她?尤可意聽佑佑小聲說著平時在學校裡的事,聽著聽著,c黃上的小姑娘沒了聲音。她低下頭去看,佑佑已經靠在枕頭上睡著了。她俯下身去替佑佑蓋好被子,也回到單人沙發上打盹。迷迷糊糊睡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的樣子,手機忽然間震動起來。是嚴傾打來的。她陡然從睡夢中驚喜,像個歡天喜地的小孩子一樣悄悄地出了門,來到走廊盡頭的窗戶前接起電話。&ldo;喂?&rdo;病房內有暖氣,驟然出來有些冷,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她聽見嚴傾問她:&ldo;在哪裡?&rdo;&ldo;病房外面。&rdo;她說。嚴傾又問:&ldo;哪家醫院啊?&rdo;這次尤可意頓了頓,&ldo;你問這個幹嘛?&rdo;嚴傾笑了,&ldo;以前去過z市,還進過那裡的醫院,問問看是不是我住過的那一個。&rdo;尤可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報上了醫院名字,末了還調皮地問了句:&ldo;是你住過的那家嗎?&rdo;嚴傾沒說話了。她隱隱約約察覺到他似乎在走路,於是又問:&ldo;你在外面?&rdo;看看手機螢幕,晚上九點半。她不放心地說:&ldo;如果你有事,就回家再打給我,沒關係的。&rdo;&ldo;沒事。&rdo;他言簡意賅,聲音似乎帶點笑意,然後忽然岔開了話題問她,&ldo;冷不冷啊?&rdo;&ldo;不冷。&rdo;手機的魔力似乎就是能跨越遙遠的距離,把你最想念的聲音送到你面前,讓你生出一種天涯若比鄰的錯覺來。這一刻,尤可意簡直有種錯覺其實嚴傾就在他身邊,要不然為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這麼近,這麼近,近到就好像‐‐下一刻,她渾身一僵。原因是有人把大衣披在了她的肩上。她就這麼呆呆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維持著手機貼在耳邊的姿勢,然後呆呆地抓過身去,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