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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充滿恨意地看著她,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可是忽然,她再一次揚起唇角笑了起來。賤人,你以為你能得意多久?沒錯,我是敗了,可你也不見得就是勝利者。隔著這樣遙遠的距離,太后的笑容漸漸扭曲了,但她無所顧忌地仰天大笑著,因為此時此刻,太妃自以為的得力棋子恐怕再也不會聽命於她。若是傅容真知道自己全家都因她和太妃的鬥爭命喪黃泉,還會這樣溫順地受制於人嗎?一個聰明有心機的女人,一旦發起狠來,恐怕只會對先前有負於自己的人反戈一擊,到那個時候,太妃的下場也不見得會有多風光。仇恨的力量有多可怕,可以把一個溫順善良的女子也變得詭譎狡詐,這是後宮不變的真理。宣朝十二年,太后竇氏染病,久治不愈,自願去淨雲寺清修,以了餘生。同年,太妃金氏寬以待人,慈愛賢德,皇上敬其品行和善,封為錦仁太后。母仇得報,顧淵於宗廟拜祭母妃後,回到華嚴殿,太后之事算是告一段落。只是在踏進書房前,他的腳步頓了頓,沉默片刻後,才緩緩推開了門。書房裡,容真跪在地上,抬起頭來滿臉希冀地望著他,卻只望見他眼底的無可奈何。她一怔,心裡已然有了不祥的預感。顧淵沉聲道,&ldo;她早有預謀,因恨你是太妃的人,勢必要斷你雙翼,所以……&rdo;所以在事情敗露之時,她遠在私宅的心腹也得知訊息,按照事先得到的命令,將傅家之人一個不留地溺死水中。當侍衛踏入大宅之時,看見的只有一地死屍,場景何其慘烈。容真的雙手驀地拽緊衣角,一點一點越來越緊,關節都泛白得不成樣子。她沒有哭,雙眼空洞得駭人,就這樣沉默地跪在那裡,全身顫抖。死了,都死了。她曾經盼望的一切,包括這顆前一刻還熱切跳動的心,隨著這個訊息一起死了。這個宮裡陰謀無數,看不見鮮血的光鮮亮麗之下,不知葬送了多少人命,這些她都知道。可是如今,死的是她最親最愛的人,死的是生她養她的人……容真空洞地朝著顧淵磕了個頭,&ldo;奴婢謝過皇上,皇上信守承諾,派人去尋奴婢家人,奴婢不勝感激。&rdo;她努力地支起身子裡想保持從容往外走,可是才剛起身,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眼前一片漆黑。耳邊傳來顧淵低沉的嗓音,&ldo;來人,宣太醫。&rdo;她就這樣陷入了高燒不退的渾渾噩噩之中,不分天日,不知晝夜。依稀知道長順和珠玉一直守在她身邊照顧著她,其餘的她一概不知,只是陷入一個無限迴圈的噩夢裡。她夢見年幼的弟妹哭著喊餓,爹孃為揭不開鍋而發愁,爹為了讓日子好過些,一個人硬是接了無數零工,背米、跑腿、挑貨、劈柴,正值壯年的男人竟然老得像是年過花甲。娘為了幫著填補家用,沒日沒夜地fèng制布鞋拿去市集賣,後來因太過勞累,患上眼疾,一到夜裡雙眼就難以看清事物,幾乎成了半個瞎子。後來她終於進宮了,爹孃哭著拉住她的手,說是他們沒用,拖累了她。可她強忍住眼淚,只是笑著安慰他們,&ldo;不過十幾年功夫,一眨眼就過去了,等到容真回來那天,恐怕爹孃就該張羅著為容真準備嫁妝了。&rdo;她夢見她出宮那日,身披大紅嫁衣,踏入夫婿家中,可是一進門,卻看見全家人的屍體觸目驚心地躺了一地。然後一切從頭,畫面再一次轉向了揭不開鍋的貧窮農家。後來的後來,也不知究竟過了多少日,她終於清醒過來,乾裂的嘴唇張了張,卻發覺喉嚨沙啞得一個字也說不出。珠玉和長順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而她只是艱難地抬手提他們擦去眼淚,無聲的蠕動著嘴唇,說著&ldo;不哭&rdo;。她爹曾經在全家人都餓得快要虛脫時說過,哭是弱者的表現,哪怕遇到再大的苦難,都不能哭。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你去做,你沒有閒心傷春悲秋。容真望著頭頂的c黃簾,只覺得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明。她在乎的一切都死了,從今以後,那個溫順安分的傅容真也該死了。這個皇宮就像是個深淵,當你踏入一步,就再也休想全身而退,如今她已經泥潭深陷,既然脫不了身,那便索性徹底沉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