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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字字在理,語氣裡充滿無奈憐憫。她說,&ldo;好孩子,你先起來,哀家把你當成親生女兒,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哀家答應你,過幾日她一下臺,哀家立馬救出你的家人,你且回去,好好伺候皇上,不得出一絲差錯。其餘事情就交給哀家,可好?&rdo;容真慢慢地站起身來,行了個禮,&ldo;若是容真全家無礙,容真這條命就是太妃娘娘的,今生做牛做馬,萬死不辭。&rdo;她拒絕了太后要秋姑姑幫她敷藥的恩典,轉身走出了折芳居。進宮這些年,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早已嚐遍,太妃的虛情假意她難道會看不出?說到底,太妃也不過是為了自身利益要將太后趕下臺,自己才好光明正大登上那個覬覦已久的寶座。自己只是她安排在皇上身邊的一顆棋子,因有點小聰明,便被她倚重,希望能得到皇上寵愛,最好是誕下皇子,不是麼。宮女就是宮女,命賤如螻蟻,她只是恨命運為什麼這樣刻薄,叫她一人老死宮中或是陷入陰謀便好,為何竟將她全家老小都拖了進來?失魂落魄地回到華嚴殿,容真抬手擦去眼淚,對上鄭安的眼睛。&ldo;姑娘去哪裡了?&rdo;鄭安看了眼她額上的血瘀和嘴上的傷口,&ldo;怎麼弄成這樣?&rdo;容真揚起嘴角,淡淡地問了句,&ldo;怎麼,公公也會關心我?&rdo;鄭安一下子不知說什麼好,看著她愣了愣,才道,&ldo;方才皇上喚姑娘去研磨,卻不見姑娘蹤影,姑娘還是進去親口告訴皇上吧。&rdo;容真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推開了門,然後走進了御書房。殿門在身後合上,她靜靜地立在門前,整個人被陰影覆蓋住。顧淵聽見開門聲,淡淡地抬頭看去,見她這樣狼狽地站在那裡,不跪也不請安,頃刻間便猜到她一定是知曉了什麼。他也不說話,擱下筆來靜靜地看著她。這些日子也算是對她有個大致的瞭解了,素來少言,做事謹慎,不論主子氣也好,樂也好,她永遠從容不迫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會看眼色,沉靜乖順。這個平靜似水的溫柔女子此刻一副狼狽到家的模樣,唇上還有血跡,額上一片紅腫,頭一次這樣大膽地直視著他,眼裡一片絕望,似濃墨般深不見底。顧淵淡淡地問了句,&ldo;方才去哪兒了?&rdo;容真毫不隱瞞,&ldo;太妃娘娘那兒。&rdo;顧淵停頓了片刻,拿起筆來一邊往紙上寫字,一邊明知故問,&ldo;那她老人家答應你的請求了?&rdo;容真沒說話。片刻之後,她重重地跪了下去,&ldo;奴婢只是一介卑微宮女,自知命如糙芥,不值一錢。可奴婢的家人是無辜的,他們一生貧賤,不曾享過一天福。奴婢知道皇上一定有自己的計劃,不敢奢求皇上相救,只求皇上答應奴婢,若是計劃之外可以保奴婢家人平安,請皇上開恩,保他們不死。&rdo;皇上、太妃與太后三人間的恩怨她一個字也不想知道,也清楚皇上絕對不會為了她這樣一個毫無用處的宮女破壞自己的計劃。她只能賭一把,賭他對凌嬪有情,就不算是個全然無情的君王。只要他對她有一丁點同情,那便足矣。因為她還抱著微茫的希望,盼著在太后倒臺那日,她的家人還安然無恙。只要皇上願意,那麼她全家還是有救的。顧淵這樣毫不避諱地直視著她,那個他以為溫順如白兔般的怯懦女子筆直地跪在那裡,眼裡滿是堅毅,可他卻輕而易舉看到了這樣的堅毅背後那些搖搖欲墜的希望。她已經把他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糙。顧淵收回目光,聽不出語氣地說了句,&ldo;你身為御前宮女,擅離職守,罰跪一晚。&rdo;頓了頓,才有了下一句,&ldo;五日之內,太后的事情會有結果,若是那個時候你的家人還在,朕會保他們無礙。&rdo;容真全然不顧額上的血瘀,再一次重重地磕了個頭,&ldo;謝皇上恩典。&rdo;她安安靜靜地站起身來,&ldo;奴婢告退。&rdo;顧淵在書桌後坐著,也沒有再看奏摺,這樣沉默了好一陣子,他走到窗邊往外看去。臺階之下,那個女子默默地跪在那裡,從半開的窗戶裡只能看到她的側影,柔弱清瘦,好似一株搖搖欲墜的青糙。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尚在太后宮裡的場景,因為習字之時太過睏倦,打了會兒盹兒,被太傅告知了太后。太后冷眼看著他,說是替他死去的母妃教育他,須得嚴懲不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