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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皇宮裡,後宮與朝堂一樣風雲詭譎,說變天就變天,只不過怎麼變、何時變,都只由一個人說了算。是夜,容真受了寒還沒好,就坐在屋子裡發呆,炭火燒得正旺,紅豔豔的把她的臉都照紅了。她讓閒雲把珠玉叫來了,兩個人一起坐在那兒烤火。&ldo;紅泥小火爐,綠蟻新醅酒。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rdo;容真輕輕呢喃著白居易的詩,側過頭去問珠玉,&ldo;可要喝些好酒暖暖身子?&rdo;珠玉看著她被火光照得通紅的面頰,明明瘦削不堪,眼裡的光彩卻異常明亮,那神情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可是又好像猜得出她心中所想,她愛慕皇上,人盡皆知,那麼此刻,她生著病,心愛的人卻待在另一個女人那兒逍遙快活……沉默了片刻,珠玉輕輕收回目光,&ldo;主子受了寒,身子還沒好,太醫囑咐過不可沾酒。&rdo;&ldo;可我想喝。&rdo;她彎著唇角拉住珠玉的手,笑得像個孩子,&ldo;從前與你在長春苑時,每每到了冬天,沒有炭火暖著,就想喝口酒,想著喝了酒暖和了。眼下想起來,還真是想嚐嚐那個滋味。&rdo;珠玉沒抬頭,直直地盯著那爐炭火,&ldo;難為主子還記得,可那都是過去事了。如今這惜華宮裡要什麼有什麼,暖融融的像是春天似的,過去那些清貧日子,主子還是都忘了罷。&rdo;容真不語,側過頭來看她半晌,才笑道,&ldo;這是怎麼了?一口一個主子的,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如此生分?&rdo;她拉住珠玉的手,笑吟吟的眼睛像是天上星子,熠熠生輝,&ldo;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又怎麼會忘記咱倆一起度過的時光呢?不管現在的日子多麼奢侈,多麼風光,於我而言,在長春苑的日子才是最美好的時光。&rdo;她情真意切,可字字句句聽在珠玉耳裡都晦澀無比。她說她記得,她說她們是好姐妹,她說得那樣動聽,幾乎叫珠玉落下淚來。可是她心裡真是這麼想的麼?若是好姐妹,怎會什麼事情都瞞著自己?若是好姐妹,怎會去哪裡都帶著閒雲,將自己留在宮裡變成一個無所適從的閒人呢?她每日面對妃嬪間的爾虞我詐,身邊陪伴的人是閒雲;她外出祈福,大病一場,朝夕相伴的依舊是閒雲;她染了風寒,臥病在c黃,伺候她一夜眼都未曾合過的……依舊是閒雲。珠玉的腦子裡亂糟糟的,恍惚間又一次看見白日裡的那一幕‐‐她端著湯藥來寢宮找容真,卻從虛掩的門裡看見了與容真站在一處的閒雲。腳步倏地停下,鬼使神差的,她沒有出聲,只是躲在門後聽著她們的對話。閒雲問,&ldo;主子既然知道了寒食散並非趙容華下的,那心裡可有數了?&rdo;容真背對大門,聲音聽起來不復往日的溫柔,反而多了點珠玉極為陌生的東西,凌厲又慵懶,聽不出情緒。她說,&ldo;隱約有點預感,只不過也不能確定。&rdo;&ldo;那‐‐主子可有什麼打算?對方這樣做,無非是想一石二鳥,既害了主子,又把罪名推給了趙容華,恐怕一計不成,還會再害主子!&rdo;珠玉聽出了閒雲聲音裡的擔憂,她果然很在乎容真這個主子。容真也明白閒雲心中焦慮,便側過身去拍了拍她的手,&ldo;放心,若是猜得不錯,那人主要是想害趙容華,我不過是個替死鬼罷了。否則下的就不是寒食散,而是砒霜之類的了。約莫她不想我死,所以給了我聽天由命的機會,幸虧你在,否則我也怕是要以為自己偶染風寒,散熱不及而死了。&rdo;這樣大的秘密,這樣驚心動魄的陰謀,珠玉站在門外,忽然沒了進去的勇氣。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容真在祈福時竟然遇上了這樣可怕的事情,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容真也會這樣情真意切地握這另一個人的手,語氣裡是從前對自己一模一樣的溫柔。為什麼知道這一切的不是她?為什麼就連她問起容真為什麼瘦成這樣的時候,容真也諱莫如深,面不改色地說著&ldo;只是病了一場&rdo;這樣的謊言?而如今,昔日的好姐妹就坐在她身旁,一如既往地神色安謐,還伸手握住自己,一如白日裡握著閒雲那樣。可是閒雲與她沒有秘密,而自己卻從始至終被矇在鼓裡,像個傻子一樣被她晾在一旁……心裡有個地方疼得厲害,珠玉想哭,想笑,想甩開她的手問個究竟……可是她終究不能像從前那樣有話直說了,容真已經是皇上的婉儀,而自己呢,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宮女,有什麼資格去質問容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