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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無意識地鬆開了課本，然後毫無存在感地扣緊了桌沿。我望著他，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沒有離開。這樣的場景之於我其實是萬分熟悉的，因為在我愛上陸瑾言以前，他就已經以這樣的姿態寂靜無聲地望了我很多年，從我十一歲失去父親、承受母親生病的現實以來，從我渾然不覺有人默默關心我以來。甚至在這半年裡，我好幾次生出錯覺，以為自己見到了他的幻影，而事實證明那些都是真的。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這個男人一直凝望著我，以我未曾察覺的神情，眼神裡有驚心動魄的力量。此刻，他靜靜地站在一片白雪之中，安謐挺拔的姿態宛若懸崖上的蒼勁松柏，渾然不覺周遭的寒冷。我的眼眶霎時紅了，不顧一切地站起身來，正欲衝出教室時，卻猛地與教育學的教授撞了個正著。她皺眉望著我，一邊蹲下身去撿書，一邊用飛快的語速埋怨我：&ldo;祝，你這麼慌慌張張地趕著去幹什麼？&rdo;而我顧不上回答，只匆匆說了句對不起，就全心全意地朝cao場上奔去。我想，等我跑到他面前，一定要給他一個超級熱烈的擁抱才行。就算這種行為幼稚衝動得簡直像是在向全世界秀恩愛，我也顧不上了。因為我只想緊緊抱住這個男人，然後再也不鬆手。如我所想的那樣，在陸瑾言朝我展開雙臂以前，我就英勇無畏地撲入了他的懷抱。力道之大幾乎把他撞得後退了一小步才堪堪穩住身形。陸瑾言笑了，那笑容幾乎是我們重逢以來他露出過最燦爛的一次。他緊緊地攬住我的腰，用一種埋怨的語氣不緊不慢地問我：&ldo;祝嘉，你這是在幹什麼？&rdo;我堅定地一頭扎進他懷裡，深吸一口氣，&ldo;你看不出來嗎？我在抱你，秀恩愛呢！&rdo;他低低地笑著，胸腔都隨著這樣的笑聲微微顫抖起來，&ldo;不上課了嗎？&rdo;&ldo;不上。&rdo;我斬釘截鐵地說，然後又飛快地補充一句，&ldo;其實我來法國之後基本沒有逃過什麼課，所以今天逃一節也是沒有問題的！&rdo;他繼續笑，&ldo;那我是不是該為你逃課的行為負一定責任？&rdo;&ldo;那是，你的責任大了去了，不賠上一輩子估計是沒辦法彌補過失了！&rdo;他笑啊笑，因再次下起來的小雪，又順勢開啟了大衣，將我包覆在其中。迎面而來的是他熟悉清冽的氣息，面頰所觸是他溫熱柔和的體溫，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把自己當成了童話裡的人物。我知道真正的祝嘉是個經受過挫折和磨難，敏感又多疑的人，這樣的人很難滿足，很難在平淡無奇的生活裡得到片刻安寧。可是這一刻，我忽然覺得也許陸瑾言就是我的救贖。站在這個男人身側，每一分每一秒都會令我覺得平和而悠長。所以我抬頭問他：&ldo;陸瑾言，你願意娶我嗎？&rdo;他差不多是渾身一僵，然後神色複雜地低頭望著我，&ldo;祝嘉，你在開玩笑嗎？&rdo;我平靜地反問他：&ldo;你覺得呢？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rdo;他審視我兩秒鐘，失笑道：&ldo;一時衝動。&rdo;&ldo;才不是。&rdo;我反駁他，然後飛快地補充說，&ldo;我之前一直很不喜歡《兩小無猜》這部電影，那種古怪又誇張的愛情叫我無法接受，更別提為了愛情一生都在玩一個賭博的遊戲，最後還賠上了性命。&rdo;他沒說話，只是安靜地望著我。所以我低頭從他的大衣衣袖裡找到了他的手，握緊以後，這才繼續說：&ldo;可是陸瑾言，剛才不顧一切朝你跑過來的過程裡，我忽然覺得自己也能從那部神經病的電影裡找到共鳴了。&rdo;在那部電影的末尾處，我一直深刻地記得那對戀人說的幾句話。&ldo;有幾件事你沒叫我做，我會說敢。 &rdo;&ldo;比如 &rdo;&ldo;吃螞蟻，罵那些失業者，以及像瘋子一樣愛你。&rdo;我知道這樣做很沒頭腦，很蠢很天真，但我還是把這些臺詞說給陸瑾言聽了，然後在他灼灼的目光裡紅了臉，厚著臉皮補充一句：&ldo;所以，既然我都自認為是瘋子了，不如再瘋一點，索性瞞著我媽直接和你去登記結婚吧！&rdo;他陪我走出校園，走在法國充滿異域風情的小巷裡，一路安靜地聽我講著那些天真傻氣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