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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了。因為她的遲疑,因為她的拖延,結果與她想象中的相去甚遠。如果是她開的口,如果她沒有被自尊心拖累那麼久,這本該是件小事情,父母的過錯無論如何不及子女。可如今事情從陳宇森口中說出來,性質就完全不同了。年幼無知時,她是個法盲,誤解了法官的意思,還以為父親能就此脫罪,與她一家團圓。這樣的美好幻想叫她在法庭上當場失控,說出了那些童言無忌的惡言惡語,口口聲聲說要報復。但那不過是年幼無知罷了。她長大了,她唸了書,她終於懂得了人情世故,也明白了當年的法官絕非壞人,相反,他是個大大的好人,公正無私、清廉而富有同情心。可她沒有機會道歉了。她遠在冷磧鎮,法官卻在偌大的蓉城。後來她想,他這樣一個好人,每天忙著處理百姓糾紛,哪有功夫去理會她這樣的小姑娘?也許他早就忘了她。她不過是上門求情的可憐人之一。可他記得她。他也記住了她說過的那些話。如今她與他的兒子陰差陽錯走到了一起,他懷疑她別有用心。路知意晃了晃,險些一頭栽倒下去,可她畢竟沒有。渾身血液往腦門裡衝,她恨不能就這樣衝進去,哪怕揹負著偷聽他人談話的罪名,也要衝進去為自己辯護。&ldo;我沒有!我沒有故意欺騙他!我也和他一樣認真!&rdo;這句話在她腦子裡反覆迴響。她站在原地,從頭到腳每一個細胞都在掙扎。可她最終也沒有踏進那扇門。她是自卑的。從一開始,在這段感情裡她就是個一無所有的弱者。她無數次接受他的幫助,從日料店他幫她付錢開始,到那雙慢跑鞋,再到他已中獎名義送她的手霜面霜。她什麼都幫不了他,只能一味接受他的付出。這是不平等的。一個是遠在天邊奪目的星辰,一個是低到塵埃裡不值一提的灰塵。如今更具戲劇性了,她人生中最不堪的那一刻,自尊心全無的那一幕,竟是向他的父親磕頭下跪。路知意麵色慘白,從前自詡無畏英勇,一往無前,如今連踏進那扇門為自己變白的勇氣都沒有了。她轉身往樓下跑。她不顧一切拿起沙發上的揹包。她匆匆忙忙穿好鞋,開啟門,像是逃命一樣跑出了那扇門。她一點也不想哭,眼睛乾涸得像是沙漠戈壁。她跑出了小區,跑過了那條從公園一路流淌而出、途經小區的河,日光當頭,微風拂面,而她無心欣賞,只是不顧一切往外跑。天都塌了。她盲目地跑著,頭腦空空,只知道她和他也許再也回不去了。而客房裡,陳聲錯愕地對父親說:&ldo;您可能認錯人了。&rdo;陳宇森鬆開揉著眉心的手,&ldo;我記得很清楚,不會錯。&rdo;&ldo;她不會騙我,她不是那種人。&rdo;&ldo;陳聲,知人知面不知心。&rdo;陳聲終於高聲喝止了父親,&ldo;我說過,她不會騙我!&rdo;陳宇森靜靜地與他對視著,眉頭一皺,&ldo;你冷靜一點,好好說話。&rdo;陳聲不耐煩地推門而出,&ldo;這種話沒什麼好說的!說了你認錯人了就是認錯了,沒得說!我看你就是不滿意她窮,找些什麼狗屁理由……&rdo;&ldo;陳聲!&rdo;陳宇森怒道,&ldo;注意你的措辭!&rdo;陳聲心裡煩得慌,乾脆幾步下了樓,高聲叫路知意的名字。可無人回應。他朝廁所的方向看去,門開著,裡面空無一人。書房裡也沒有她的身影。一顆心越來越亂,他下意識朝大門走去,這才看見她的鞋子不見了。她走了。陳聲渾身一僵,立在原地不可置信。陳宇森下了樓,看見人去樓空的客廳和陳聲呆滯的背影,沉沉地嘆了口氣,&ldo;現在你相信了嗎?&rdo;相信?相信什麼?相信路知意是個騙子,從頭到尾都是有目的接近他?陳聲想破口大罵,想讓父親住嘴,可殘餘的理智不允許他做出這樣出格的事,他只是驀地衝向大門口,穿好鞋子往外走。&ldo;陳聲!&rdo;父親在身後叫他。他彷彿沒有聽見,所有的思緒衝向腦門,最後匯聚成那個僅有的念頭‐‐他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