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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rdo;他微微一頓，點頭，&ldo;是，我養不起他。我省吃儉用撿破爛，收廢品，最終能把他送去幼兒園唸書，可是別的我什麼都給不了。&rdo;&ldo;你還沒說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rdo;片刻的沉默，她聽見男人說：&ldo;我們沒有關係。&rdo;&ldo;……&rdo;&ldo;他八個月大的時候，我在天橋下面的垃圾桶裡找廢品，結果聽見他的哭聲。才發現有個孩子被人扔在橋下面的一隻紙箱子裡，穿戴都很好，不知道為什麼被人遺棄。&rdo;&ldo;後來想著，把他扔在那裡一定會有危險，那麼冷的天，他還那麼小，根本熬不了多久。我就把他帶回家了，想著等到天亮以後，把他送到派出所去。&rdo;&ldo;可是他那麼乖巧地望著我，一見到我就不哭了，我沒有牛奶，家裡面也沒有給孩子的吃的。我熬了點米湯給他喝，他咕嚕咕嚕全部喝光了，還抱著我的指頭咯咯笑。&rdo;男人的聲音帶著些許笑意，卻又潮溼而低落：&ldo;那一刻我才發現，他，他和我一樣……&rdo;他朝周笙笙伸出手來，殘缺的小指那樣明顯。&ldo;我覺得他是老天爺送到我身邊的禮物。我少的那根指頭長在了他的手上。&rdo;‐‐而他，長在了我的心上。後來他就遲疑了，想多留他一天，可是一天過了，又想再多留一天。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等到他意識到自己捨不得浩浩離開的時候，浩浩也已經離不開他。他們到底是誰救了誰，連他自己也說不清。&ldo;從前我總覺得這樣一無所有地活著，能活多久是多久，哪天要是死了，那就死了好了，反正活著也沒比死了好多少。可是後來有了他，我又覺得人生有了盼頭。&rdo;&ldo;我想看著他長大，想看他好好唸書，想跟他一起活，一起好好活。&rdo;男人從牆邊的那隻竹筐裡拿了本書出來，是一本破破爛爛的《唐詩三百首》。他說：&ldo;我開始學看書，教他看書。我開始去收一些還可以讀的舊書。我原本不會認字的，就跟著他一起學拼音，學寫字……&rdo;他前言不搭後語，順序也有些混亂，可是這樣說著，他那張老臉上也泛起了奇異的微笑。周笙笙低聲問他：&ldo;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能給他最好的生活，對他來說最好的解決方法其實是進福利院？&rdo;&ldo;我怎麼沒想過？我捨不得。我根本捨不得！&rdo;他激動起來，一把將書扔進竹筐裡，雙手握拳，&ldo;他會哭，他叫我不要丟掉他……&rdo;周笙笙看著他，看著他眼裡晶瑩的淚光，沉默了。也許不是沒有嘗試過做出對彼此都好的選擇，可是到底有了感情，割捨不斷。半晌，男人又平息下來，從懷裡拿出一張皺皺巴巴的報紙。周笙笙接了過來，看見上面的尋人啟事，有一對老人在尋找自己失散三十八個月的孫子，特徵是……六指。報紙是半年前的，尋人啟事說常年有效，必有重金酬謝。看得出，兩位老人家境是不錯的。周笙笙默默地看著那張報紙，又默默地把報紙還給了他。大抵就是兒女發現孩子有殘疾，年紀太輕，不明事理，就把孩子給遺棄了。可是老兩口捨不得，所以又出來尋找孫子。諸如此類的事情，社會新聞播出得太多太多。夜空下，周笙笙想了很久，側頭對男人說：&ldo;你有沒有想過，有的時候真正愛一個人，最好的方法不是強留，而是給他更好的可能性，讓他擁有更廣闊的人生？&rdo;&ldo;說起來總是容易。&rdo;男人的話裡有些嘲諷的意味。周笙笙頓了頓，輕聲說：&ldo;我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我親身經歷過。&rdo;無數次。她回頭看了眼棚屋裡的浩浩，斟酌片刻，一字一頓：&ldo;他視你為榜樣，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他都會模仿。所以今天你偷，明天他也能偷。今天你搶，明天他也能搶。我雖然幫了你一把，但我知道自己其實是在做錯誤的事，人這一輩子永遠不能打著愛的旗號去做一些違背良心違背道德的事情。&rdo;&ldo;他病了，你要去偷藥。他如果餓了，你是不是還要去偷吃的？如果將來付不起學費了，又該去偷什麼？那麼多突發狀況，你如果沒有能力解決，難道偷可以解決所有問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