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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雅微還在外面大吼大叫，他卻再也不想理會她，只是把窗合上，沉聲跟司機報出地址。司機從後視鏡裡看看他，用法語問了句：&ldo;不用等外面那位女士嗎？&rdo;他斬釘截鐵地說：&ldo;不用，請直接開走，謝謝。&rdo;此時此刻他心亂如麻，只想擺脫盧雅微，擺脫掉那個自以為是胡說八道的女人。計程車疾馳在機場高速上，易嘉言靠在座椅上閉著眼睛沒說話，可是胸腔裡似乎被人安裝了一隻復讀機。哪怕盧雅微不在車裡，她說的那些話也反覆迴圈在他的身體裡，撞擊著他脆弱疲憊的四肢百骸。他惦記著南橋，從來沒有像惦記她一樣惦記過別的人。他在乎她的一切，在乎到無時無刻不是牽掛著她，無時無刻不在揣測她的近況。他記得她一切的喜好，記得她流淚的樣子和歡笑的樣子，哪怕只是想起來也會忍不住跟著她一起難過一起狂歡。可她是他的妹妹。她是他的妹妹啊！易嘉言心亂如麻，指尖驀地蜷縮起來，手握成拳，青筋畢露。煩。煩。煩透了！☆、法國與中國的時差大約是六小時。下飛機的第一時間，易嘉言給南橋發了平安抵達的資訊，原本想回到酒店後與她通話的，但這個念頭卻因為盧雅微的一番話而擱淺。他在酒店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看看時間已是下午四點，書桌上的手機響個不停，無一例外都是盧雅微打來的。他頓了頓，沒有理會那隻手機，轉身走出了房門。里昂是法國東南部大城市，羅納-阿爾卑斯大區的首府，也是法國第二大都市區。歐洲文藝復興時期，里昂是著名的文化藝術之都，尤其以壁畫、美食和藝術著稱。易嘉言所住的酒店位於里昂的舊城中心，這裡充滿了各式各樣的中世紀建築與教堂，和新城的繁華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走在古老的街頭，看見形形色色的人虔誠地進出在教堂內，斑駁的磚牆與爬滿植物的小巷像是某部老舊電影中的場景。是哪一部呢？他模模糊糊地想著，然後終於想起來了。在南橋高三那年，他每週都會陪她坐在沙發上看一部電影。某個黃昏時分，她挑了一部法國導演拍攝的著名老片，他雖已看過，但仍然耐著性子陪她又看了一次。巧合的是，電影的男主角名字恰好就叫做里昂。電影裡，十二歲的小姑娘一臉認真地看著對面那個上了年紀的殺手，說：&ldo;我想我愛上你了，里昂。&rdo;一向冷漠的殺手噗地一聲把牛奶噴了出來，嗆得窘迫難當。小姑娘繼續說：&ldo;這是我的初戀，你知道嗎？&rdo;殺手一邊擦去身上的牛奶漬跡，一邊尷尬地說：&ldo;你從來沒戀愛過，又怎麼知道這就是愛？&rdo;&ldo;我感覺到了。&rdo;&ldo;從哪裡感覺到的？&rdo;&ldo;這裡。&rdo;小姑娘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腹部，&ldo;我的胃現在很暖和，從前這裡總是有個結……現在沒有了。&rdo;那時候他覺得這一幕很好笑，荒誕又可愛，可是身旁的南橋看得很認真，一臉&ldo;我很感動&rdo;的樣子。殺手是怎麼回答小姑娘的呢？他模模糊糊記得，那個素來從容淡定的殺手好像忽然慌了神，尷尬地逃避著小姑娘的視線，含含糊糊地說：&ldo;瑪蒂爾達，我很高興你的胃痛好了，但我認為那並不代表什麼。&rdo;小姑娘看著他，最終也只說了一句：&ldo;我不想失去你，里昂。&rdo;那時候南橋問他：&ldo;你覺得瑪蒂爾達對里昂的感情是愛嗎？&rdo;他下意識地搖頭：&ldo;是依賴吧，大概類似於親情。&rdo;南橋卻反駁他：&ldo;不，是愛情。&rdo;&ldo;怎麼可能？他們年齡相差那麼大，況且瑪蒂爾達不過十二歲，這麼小的姑娘，哪裡懂什麼是愛？&rdo;&ldo;就是愛。&rdo;&ldo;大概是一同生活久了，產生了依賴和牽絆。&rdo;易嘉言還在糾正她，&ldo;依賴和愛情是不一樣的。&rdo;&ldo;就是愛。&rdo;南橋好像變成了鸚鵡，除了這三個字，其餘的什麼都不會說了。那時候，易嘉言好笑地看著她，問出一句：&ldo;你怎麼知道那是愛？&rdo;南橋卻忽然間不說話了，只定定地看著他，半晌側過頭去看著螢幕：&ldo;反正我就是知道。&rdo;時隔多年，在異國的街頭，易嘉言卻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麼，想明白了她固執強調&ldo;就是愛&rdo;的原因，想明白了她那時候看他的眼神裡那些無法動搖的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