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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聲笑著,在她耳邊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個字:&ldo;你。&rdo;她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明白他在說什麼,全身燙得跟煮熟的蝦似的,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啊啊啊,不帶這樣的!她明明還在傷春悲秋的,他怎麼可以這麼無恥地打斷她?!t-t這日子沒法過了……長相思昭陽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冊後大典就在她挺著圓滾滾的肚皮時來臨。她恐怕是大興乃至前朝歷史上唯一一位挺著大肚子接受冊封的皇后。但皇帝攬下了全責,畢竟宮亂在前,他大可推說是老四橫cha一腳,這才耽誤了他的皇后與皇子名正言順登場。關於沈氏,廢后的決議就在皇帝回宮後當日便下達了,至於沈氏私下向皇帝請求出宮,後來沒幾個月天下皆知宮中的廢后暴病而亡,這是後話。總而言之,昭陽終於名正言順等來了冊封的日子。那一日是司天監早一個月便算出的黃道吉日,當日天朗氣清,晴光萬丈,昭陽天不亮就被人喚起來了,坐在養心殿裡等候梳妝打扮。她大概不止是頭一個挺著大肚子出嫁的皇后,更是唯一一個從乾清宮嫁到坤寧宮的皇后。昭陽坐在偌大的殿堂裡,看著外頭忙忙碌碌魚貫而入的宮女太監,忽然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她進宮時還不到六歲,關於童年的很多場景其實都不甚清晰,只是記憶裡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面罷了。她還記得那時候府中舉辦過一次喜宴,好像是大總管的兒子娶妻,能在定國公府當大總管,那總管當然也姓陸,是陸家隔得較遠的表親。他的兒子自然是家生子,喜宴在陸府辦得,雖然不至於多麼風光,但比起尋常富家子弟,那也自然不能同年而語。她記得很多事,譬如說那新娘子進門時,坐在高堂上的父母是如何老淚縱橫,顫巍巍握著女兒的手,說著:&ldo;今後要與姑爺好好過日子,爹孃就只能陪你走到這。&rdo;那時候奇怪於明明是大喜的事,為何那對老夫婦要抹眼淚,如今過了懵懂無知的年紀,才好像忽然明白了很多。這叫她有些感傷,只因她已成無父無母之人,明明今日是人生裡最重要的日子,可她一個親人也見不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親人活在這世上,母親早已被流放淮北,她不曾對皇帝提起過什麼,只因歷史上還從來沒有被流放了又被風風光光接回來的人。她只是時不時想著,待到孩兒落地之後,她也尋個機會向皇帝說說,若非她去淮北見母親一面,便叫母親回來見她一面。可是這年頭隱隱綽綽一直都在,卻始終不曾提起過。她自六歲之後便沒見過母親,有時候她很惶恐,會不會母親早已不在人世?又會不會即使她還活著,母女倆見了面也相對無言,不知從何說起這些年的境遇?近情情怯,昭陽總算是體會得淋漓盡致。她就在這樣朦朦朧朧的惆悵中,任由宮人在她臉上塗塗抹抹,由著他們在她身上穿金戴銀,披上了大紅喜服。那衣裳是量著她的身形做的,自打皇帝回宮提議冊後時起,內務府的人就開始fèng制這件喜服。金鳳成祥,鳳舞九天。那金絲都是實打實往裙子上頭fèng的,據說是天底下最好的繡娘用蜀錦與蘇繡替她一針一線做出來的。昭陽覺得沉甸甸的,就好像身上穿的不是衣裙,而是盔甲。皇帝特意讓流雲和玉姑姑過來了,她沒有孃家人,這兩人就等同於孃家人,她們陪著她長大,也合該見證她出嫁。玉姑姑忙裡忙外,生怕這宮裡出了什麼岔子,任何事情都要先過問一遍。流雲就站在一邊兒陪著她,不時說點打趣的話。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時辰也要到了。玉姑姑忽然走到大殿門口張望了片刻,然後領著個身穿宮服的婦人回來了。那人身形苗條,只是好似有些蒼老,自大殿外頭走進來,背後是一片熹微日光,襯得她的面容模糊不清的。是個陌生人。昭陽不太認得她,卻在看見那雙眼睛時微微一怔,心下倏地有了預感。那雙眼睛含著淚光,四周是歲月留下的褶皺,眼睛的主人可以說有些形容枯槁,可那眼眸裡卻好似燃著火光,燒得正旺。昭陽猛地站起身來,張了張嘴,竟一個字也說不出。直到那婦人走近了,忽然間定在原地,胸口大起大伏,然後顫聲叫道:&ldo;簌錦,是,是你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