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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一個當皇帝的居然還能這麼瞻前顧後，竟開口問她願不願意留下來。可不知怎的，她就是和後宮裡的人不一樣，她從來不曾因為家族背景或是個人貪念想要躋身後宮，成為他的枕邊人。他與她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主僕關係，她沒有二心，單純得叫人哭笑不得。昭陽一愣，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主子以為自己命不久矣，這個節骨眼上還在試探她的忠心？她驚慌不已，卻還是哭喪著臉穩住了情緒，一五一十地回答說：&ldo;主子您放心，我自小就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凡事都依著規矩來辦。您現在這副模樣，我絕不會棄您而去。我一定踏踏實實跟在您身邊伺候您，不到二十五歲放出宮去，絕不擅自離開。&rdo;她自以為這忠心表得很好了，可皇帝卻是心都涼了半截。他聽出來了，她可沒有半點留在宮中的念頭，她只想熬到二十五歲放出宮去過日子，壓根沒往侍寢這上頭想過一分一毫。昭陽淚眼婆娑地扯著他的衣袖：&ldo;主子，您忍忍，小的這就去叫人。您千萬別有事，這天下蒼生、黎民百姓可都還指著您呢！&rdo;她窸窸窣窣爬下了c黃，這就要出門找人，卻被皇帝一把拉住了手。她回頭，看見皇帝汗流浹背地說了句：&ldo;不用找人，替朕打一桶冷水，朕要沐浴。&rdo;沐浴？她都快要急哭了，主子怎麼還有心情洗澡吶！昭陽勸他：&ldo;主子您別任性，您眼下病得厲害，讓小的去找大夫替您看看，等您病好了，小的一準兒給您打水沐浴‐‐&rdo;&ldo;朕說了，立馬去打水，朕要沐浴！&rdo;他幾乎是不耐煩地說出這句話，支著身子做起來，面色難看，&ldo;聽朕的，否則治你罪！&rdo;見她嚇得臉色發白，他才又耐著性子緩和了語氣，&ldo;朕無大礙，只是氣急攻心，洗個冷水澡就好。&rdo;這可真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昭陽哭喪著臉一溜煙跑去後院打水了。夜漫漫這一夜過得兵荒馬亂。昭陽急匆匆打好冷水，皇帝不讓她告知任何人，只由她攙扶著去了後院的廂房裡沐浴。皇帝的汗珠子一顆接一顆，衣衫都濡溼了。昭陽看得心驚ròu跳的，眼眶裡蓄滿了淚珠子，卻只能咬牙一言不發地扶著他，末了要動手替他解衣裳。皇帝忽然推開她的手：&ldo;你出去。&rdo;她不解：&ldo;主子？&rdo;&ldo;出去，朕自己來。&rdo;他不是為了避嫌，是礙於這不知是什麼鬼藥，藥性強得快叫人亂了心智。她多靠近他一寸都是折磨，他只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真的對她怎樣。這一路上也不是沒想過，就是幸了她又如何？他為什麼要跟自己過不去呢？可前些時日她被那姓李的用強時，那肝顫寸斷、一心要玉石俱焚的模樣還歷歷在目，他忽然間就失去了勇氣。皇帝咬牙，命令昭陽出門去，自己費盡地翻身跨進木桶裡，連衣衫都不除，直接泡冷水。春夜還帶著些許寒意，夜風吹在溼漉漉的面上涼得要命，他卻恍若未覺，一頭扎進冷水裡，四肢百骸都終於得到解脫。他的腦子在這一瞬間清醒很多，冷歸冷，但是神智清明已然難得。心頭還幾件事。第一件事，陳明坤為官雖清廉，但教子無方，家中事務亂作一團。他可以看在陳明坤的面子不把今夜之事聲張出去，但陳懷慧心思歹毒，竟敢對皇帝下手，他饒不得她。第二件事，嘉興之行已近尾聲，守城軍營地紀律混亂，軍心散亂，回京後需第一時間做出懲處。所有違紀將士軍法處置，將領須重新更替，人選從京中外放的武將中挑選。第三件事，太傅的忌辰就在這幾日了，他此次南行多多少少也是想要再去見太傅一面。當初太傅臨走前，一心盼著落葉歸根，回到故土，可京城與江南山高水遠，隔著一程又一程，以至於這些年來他一次也未能親自前來祭拜，太傅泉下有知，雖會諒解，但他卻難以諒解自己。心頭紛紛擾擾許多事，再睜眼時，已不知過去多長時間。皇帝察覺到體內的燥熱消失了，寒意遍佈四肢百骸，這才僵著身子又站了起來，跨出木桶。他推開門，卻發現昭陽踉踉蹌蹌後退幾步，險些摔倒，忍不住皺眉：&ldo;你在做什麼？&rdo;昭陽面上大紅，卻仔細瞧了瞧他，發現他就是凍得唇色有些發烏，別的似乎沒有異樣了，這才鬆口氣，慌忙解釋說：&ldo;小的，小的不是成心偷看您洗澡的。實在是，實在是擔心您的身子，怕您一不留神暈過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