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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歪著腦袋,咧嘴一笑:&ldo;我知道,您是惜才之人,不肯強人所難。只是這京城離嘉興天遠地遠的,您要想見他一面可真是不容易。&rdo;皇帝沒說話。何止是不容易,他今生今世都無法再見到太傅的音容笑貌了。上山途中,昭陽想起件事,又開口主動說話了:&ldo;主子,關於陳二姑娘,小的還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rdo;&ldo;朕平生最討厭別人賣這種關子了。&rdo;皇帝斜眼看她,&ldo;若是不當講,就不該開這個頭。既然開了,管它當講不當講都合該說下去。&rdo;昭陽訕訕一笑,點頭應聲是,才把那日在假山後撞見和聽見的陰私給說了出來。當然,她一個大姑娘家沒好意思把話說得那麼露骨,只委婉說:&ldo;小的撞見她與陸姑爺在那假山後不知在做些什麼,但聽他們口中所說,那陳二姑娘應當是有了身孕……&rdo;她又心虛地抬頭看了看皇帝,怕他龍顏大怒,見他只是神情有些冷淡,還好,便繼續說:&ldo;聽陸姑爺言下之意,似乎是想讓陳二姑娘來親近您,最好,最好‐‐&rdo;&ldo;最好能哄得朕將她帶入京城,納入後宮。&rdo;皇帝替她接了下去。昭陽臉上一紅,忙不迭狗腿了那麼一下:&ldo;主子神機妙算,小的佩服。&rdo;山間林木蒼翠,翠微伴雲,兩人一左一右走著,途中只聞清脆鳥鳴,步伐整齊。皇帝有些意興闌珊,抬頭望了眼滿眼的春光山色,說:&ldo;你可是好奇朕這幾日為何沒有治那陳二姑娘的罪?&rdo;&ldo;小的不敢好奇。&rdo;她說是這麼說,眼神裡可全然不是這麼回事。皇帝語重心長地教育她:&ldo;你長了張伶俐的嘴,會賣乖會討巧,這不是壞事。壞就壞在你這心裡想什麼都擺在臉上,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不是在說謊。&rdo;昭陽訕訕的,硬著脖子不吭聲,假裝沒聽見。這臉皮子上表露什麼,又不是她能控制住的,怪只怪爹孃將她生得太實誠,心地善良不說謊。當然,這話她沒敢往皇帝跟前說,怕皇帝嘲笑她。見她有些窘迫,皇帝又收回視線,聲色平靜地說:&ldo;不是不跟她算賬,是時候未到。上回去包粽子的路上,朕同你說過,朕這一路走得不輕鬆,很多次都險些被人拉下太子之位,若是沒有得到某些至關重要的助力,恐怕今日這大興的江山就輪不到朕來坐了。&rdo;她也是有所耳聞的,當年祖父可不就是幫著四皇子奪儲君之位,跟皇帝拼得個魚死網破嗎?要不也不會牽連陸家滿門了。那四皇子就是當今的淮北王,宮裡頭的人私下議論時,都說他氣度狹小,容不得人,還飛揚跋扈的,肚中空空只會賣弄嘴皮。她是不解皇帝為什麼忽然提到這個,好端端的,不是在討論陳二姑娘的事嗎?卻聽皇帝說:&ldo;你知道陳明坤為何一代清官,卻遠離京城,在這小小的嘉興做刺史嗎?&rdo;她當然不可能知道,所以他接著說了下去:&ldo;因為當初先皇一心要廢朕這太子,改立四弟為儲君,陳明坤不顧一切拼死進諫,說四弟既無治國之才,又無容人之心,實難擔此重任。那時候滿朝文武都明白君心所向,哪怕心中有異議,卻無一人挺身而出為朕說話,他們都怕死,也都一心求個好前程。唯有陳明坤拋卻了前程,只為說一句良心話。他那麼一鬧,很多大臣都有所動容,紛紛附議。先皇一氣之下就將他調離京城,來這江南當刺史,可那麼多人都站在陳明坤的立場上,廢太子之事終究還是未能下旨,畢竟朕那些年也並沒有做錯過什麼,錯只錯在朕不如四弟那麼討人喜歡,太后也沒當初的靜安皇貴妃那麼得先皇眷顧。&rdo;皇帝說,陳明坤於他有恩,他不可興師動眾問罪於陳二姑娘,否則陳明坤顏面蕩然無存,以他那性子,不當著皇帝的面把女兒處置得鐵面無私便會有愧於心。&ldo;處置了,他痛心。不處置,他愧為忠臣。他這輩子就只得一子二女,看那陳二姑娘的性子也知自小到大是被捧在手心裡的,朕若是這個節骨眼上把事情挑明,他只會左右為難,最後仍得壯士斷腕。朕不是不念舊情之人,再有幾日也要離開嘉興了,此事先擱置在那,臨走時就當提個醒,讓陳明坤自己處理家務事吧。&rdo;昭陽怔怔地望著他,天邊有金光透過雲層投了下來,漫山遍野都染上了一絲暖黃色,包括皇帝的側臉。她最終還是喃喃地說了出來:&ldo;都說自古帝王多薄情,可小的瞧著您不是那樣的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