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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她其實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想念的到底是他,還是他身上所承載的關於她青春歲月的記憶。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她愛著那段歲月,原因不過是那段歲月裡有一個他。若不是他,她也像個孤家寡人,無人憐惜。皇后從來沒有這樣溫柔地注視過奕熙,奕熙怔怔地站在那裡,不可置信地望著記憶中從來都冷漠安靜的母親,眼眶都紅了。他原本不敢說這話的,可母親這樣溫柔地愛撫著他,他終於還是哽咽著說出了口:&ldo;母后,他們,他們都說……&rdo;他囁嚅著。皇后摸著他的發頂,輕聲問:&ldo;他們說什麼了?&rdo;&ldo;他們說,說我不是父皇的孩子……&rdo;奕熙面色蒼白地抬頭去看她,怕她發怒,怕她好不容易溫柔下來的此刻會猛然變成他記憶裡關於過去的片段。可皇后沒有發怒,她只是一下一下摸著他的發,用那樣溫柔的目光繼續注視著他,輕聲問了句:&ldo;你很在意這件事?&rdo;他毫不遲疑地點頭,一下又一下。皇后笑了:&ldo;那你希望自己是他的孩子嗎?&rdo;他再次點頭,堅定地說:&ldo;我一定是父皇的孩子。&rdo;那語氣裡透著滿滿的驕傲,彷彿坐在皇位上那人是多麼高高在上、叫人仰視又傾慕的人。皇后頓了頓,收回手來,低聲問:&ldo;為什麼?因為他是皇帝?&rdo;奕熙說:&ldo;因為他是好皇帝。&rdo;勤政愛民,受人擁戴,父皇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君王。他希望自己能成為那樣的人,也希望那樣的人是他的父親。皇后沉默片刻,側開頭去,慢慢地說了句:&ldo;好皇帝不一定是個好父親。&rdo;奕熙不明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怔怔地望著她,下一刻,她又一次把他攬進懷裡,第一次親了親他的額頭:&ldo;奕熙,母親希望你不管將來遇到什麼事情,都能夠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過去沒有什麼好怕的,將來也沒有什麼值得擔憂的,你放心,母親會把一切都為你安排好。&rdo;她側頭望向遠方,唇角微微揚起。這年初冬,方淮在邊境與東躲西藏打游擊戰的西疆軍隊來回接觸了很多次,西疆人並不善於謀略,人數也不若大興這樣多,若是正面交兵,多半會輸。可那哈察不知怎的,一改往日的蠻子作風,狡猾無比地躲躲藏藏,游擊戰打了不少,就是不與朝廷起正面衝突。與此同時,淮北的四王爺終於行動起來,以驅逐昏君、復我大興的名義,率兵往京城來了。天下異象百生,天災人禍齊齊到來,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大興百姓竟不知到底該擁護當今皇帝,還是這位傳說有先帝遺詔的真命天子。平民永遠都是這樣,那金鑾寶殿之上坐著誰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否過上安生日子,重要的是吃不吃得飽、穿不穿得暖。淮北的軍隊為老四所用,舊日部下有不少已然光明正大擁戴他,朝廷的兵力大都在西疆與哈察作戰,一部分還在黃河一帶為災區奔波,京城已然淪為空城,兵力不足,岌岌可危。文武百官跪在乾清宮門外,高呼請皇帝召回大軍,守住京城,與偽王一戰。可皇帝站在那裡,看得很清楚。老四不就是這個意圖嗎?這一局無非兩個結果,要麼皇帝把大軍召回,為了皇位與他大戰一場,任由邊境被鐵蹄踐踏得寸糙不生、血流成河;要麼任大軍將西疆人的軍隊驅逐出境,可京城失守,大興雖保住了安寧,可他這個皇帝卻會被人取而代之。老四看得很清楚,他這個做皇帝的心裡,孰輕孰重,早已有分曉。皇帝不允,沉默地望著天邊,就是不肯召回在西疆作戰的軍隊。方淮的信使數次快馬加鞭傳書回京,聽說一路上不帶停歇,馬都死了好多匹。他也請求皇帝召回大軍,至少召回部分大軍,保住京城。可皇帝按捺住了,一直不肯讓他回來。吏部尚書老淚縱橫地跪在地上,長聲道:&ldo;皇上,老臣求您了,邊疆雖吃緊,但皇位穩住,人心才能穩住!若是西疆人被趕出去了,可您有了什麼萬一,新帝登基,百姓會是什麼樣?天下會是什麼樣?四王爺不是個安生的主兒,他不堪負此重任,也絕無可能成為像您一樣的明君!求皇上明鑑,召回大軍吧!&rdo;朝中又一老臣出列,跪地磕頭:&ldo;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邊境損失的至多是幾座城池,可若是京城淪陷,皇位落入四王爺手中,天下都會大亂啊!求皇上召回大軍,保住京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