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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一頓，近日查到的內情叫他不得不往那上頭想，他抬頭問皇帝：&ldo;您是在說當年定國公滿門流放的事？&rdo;&ldo;是。&rdo;皇帝沒有絲毫隱瞞，慢慢地嘆了口氣，&ldo;朕當初恨透了定國公，只想將陸家滿門都治罪，一氣之下就把陸家上下全部流放淮北。可如今十年過去，朕那些氣好像也沒有那麼氣了，回頭再看看，那陸家的婦孺又有什麼罪？&rdo;&ldo;陸家的榮華富貴是定國公作惡多端換來的，她們跟著享福，自然也該跟著受罪。&rdo;方淮語氣平平，&ldo;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世家大族，誰家不是這個理？&rdo;皇帝心中想什麼，他大抵能猜出一些。若不是因為那個宮女走進了皇帝心裡，皇帝怎麼會開始去想這種事？下一刻，他聽見皇帝還是說出了口：&ldo;著人處理那兇徒之事時，也命人將陸夫人接回來吧。此事暗中進行，不要聲張‐‐&rdo;&ldo;皇上！&rdo;方淮掀開下襬，咚的一聲跪了下去，&ldo;皇命一出，自當永不收回。君無戲言的道理您是明白的！當初連坐之罪既然已經定下，今日就萬萬不該把人接回來！請您三思而行！&rdo;皇帝皺眉，想去拉扯他起來，可他就是不起來。&ldo;朕沒說要收回，只是她畢竟是昭陽的母親，當初陸家的罪行與她沒有什麼干係。朝堂之事都是男人的主意，她一介婦人，能知道什麼？&rdo;皇帝來回踱步，幾乎是用商量的語氣去跟方淮說，&ldo;淮北地勢偏遠，窮鄉僻壤，一年總有三季都像是寒冬，想必這十年來她的日子也不好過。好歹是昭陽的母親，大概也沒剩下多少日子了，接回來吧，讓她們見一見最後一面。&rdo;聲音漸漸低下去：&ldo;她與朕隔著那樣大的仇恨，她可以不計前嫌，可朕到底於心不忍。朕怕這輩子都會和她有這樣的隔閡，讓她少怨一點，對朕多些感激，這樣她留在宮中也更心甘情願吧……&rdo;外頭日頭正盛，皇帝卻沒了食慾，只擺擺手：&ldo;你下去吧，朕自己待一會兒。&rdo;情敵現皇帝要做事，摺子待批，邊關的守軍每季度有糧餉與軍事報告，內務府的大小事宜月月匯總，還有各地官員報上來的地方事務……他常常在勤政殿一坐就是一整日。昭陽來了，情況也沒有好轉多少，特別是近日黃河一帶洪災氾濫，沿途百姓受災嚴重，皇帝每日都在看下頭呈上來的報告。她就坐在大殿外頭的門檻上，偶爾和小春子說說話，偶爾回頭看看他，他眉頭皺起的時候，她也會跟著煩惱。你說做皇帝怎麼就這麼累呢？她偶爾會去小廚房裡給他做盤點心，要麼是鹹香芝麻蘇，要麼是瓜子仁兒餡餅，橫豎都是他愛吃的。她輕手輕腳端著盤子走動他旁邊，擱在那堆摺子旁邊兒，再給他斟一杯熱氣騰騰的龍井茶。皇帝太專注，時常頭也不抬地專心辦事，直到看完一本摺子，擱在一邊時，才發現手邊多了杯茶，還多了盤點心。他擦擦手，拈起一塊送進嘴裡，她是最知道他的口味的，總也錯不了。再喝上一口熱茶，渾身的疲倦都消失殆盡。他朝大殿前頭望去，他的姑娘就坐在那門檻上，支著下巴望望天，側過頭去與人說說話。都是輕輕的，不帶一點動靜，影響不了他，卻又在平凡日子裡化作最溫馨的陪伴。他有時候想要歇一歇，就會靠在龍椅上靜靜地望著她的背影。從乾清宮的正門往外頭看去，他的頭頂是正大光明四個大字，越過那光滑發亮的地磚，越過她單薄玲瓏的背影，紫禁城的天是一望無際透徹生輝的藍，藍得不帶一絲雜質。他就這樣伸手懶懶地支在龍椅兩側，那金色的龍紋威風凜凜，卻抵不過帝王心頭難得的一抹溫柔。總覺得有了她，這冷冰冰的四方城也變得生動起來。他開口喚她：&ldo;昭陽。&rdo;她愣愣地回過頭來，歪著腦袋問他：&ldo;怎麼了？&rdo;他朝她招招手，看她拎著裙角跑過來，他彎起嘴角，把她抱在腿上。她有些害羞，小聲推他：&ldo;幹什麼呢，大門都沒關……&rdo;他低低地笑起來：&ldo;關大門做什麼？朕就抱抱你，又不做別的，為何要關門？&rdo;下一刻，他斜眼看她，揶揄道，&ldo;還是你希望朕做點什麼關門才能做的事？&rdo;昭陽大窘，別開臉去哼了一聲：&ldo;您又拿我開涮。&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