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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世間從無戰爭;如果這世間再無門第之分;如果我沒有死……顏爍,我們的結局一定不會是現在這樣。可是,現在,一切都已來不及了。我轉過身,小蘭哭著喚我:&ldo;小姐,不要走!小姐--&rdo;&ldo;傻瓜。&rdo;我揚起唇角,輕輕笑,&ldo;忘了我跟你說過的,人只要活著,就一切都有希望。好好活著。&rdo;&ldo;小姐!小姐!&rdo;我裝作不聞,任由身後,一聲聲,漸行漸遠。八有腳步聲自遠而近。回眸,白衣人負手,對我淡淡一笑。&ldo;你是誰?&rdo;&ldo;大夫。&rdo;停一停,補充,&ldo;不僅醫人,也醫鬼。&rdo;我忍不住莞爾,抬袖捂住額頭,睨著他道:&ldo;那麼,我頭上的傷,什麼時候會好?&rdo;&ldo;這要看你想什麼時候好。&rdo;&ldo;什麼意思?&rdo;白衣人的眼眸閃了幾下,悠悠道:&ldo;你知道的,小蘭已有身孕,八個月後她將誕下一名女嬰,你如果願意,可投胎她腹,下一世,與他們再續前緣。&rdo;這個提議的確誘人,然而,我望著十里長街,風煙裡,無數影子重重,飄來飄去。這些亦是鬼魂,同我一樣死於戰亂,只是,我比他們幸運,因為我死後,顏爍在我跳下去的地方修築了墓碑,讓我起碼有家可歸。而青子的怨恨,和白衣人的承諾,更是讓我脫離了墳墓的禁錮,可以自由出來行走,與活人說話。可這些亡魂們,飄渺於天地之間,無處可去,無所依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進入輪迴。&ldo;你是大夫?&rdo;&ldo;是的。&rdo;&ldo;管生亦管死?&rdo;&ldo;是的。&rdo;我的聲音悠悠,&ldo;那麼,收不收徒弟?&rdo;他怔了一下,繼而明白了我的意思,露出驚訝之色。遠處,天水一線,紅霞萬里,又是黃昏。殘陽落日下,破敗的城池雖然蕭索,但卻嶄露出了復甦的跡象。我的死亡是場悲劇,世界上這樣的悲劇並不只我一樁,所以,我希望能為他們做些什麼,不讓青子和我的悲劇,再次發生。&ldo;收我當徒弟吧。&rdo;我對白衣人笑,用一種雲淡風輕的神態,&ldo;旅程寂寞,何不帶我同行?&rdo;他望著我,時間長長。當黃昏最後一縷陽光也終於斂盡時,他終於開口:&ldo;我的名字叫輕塵。&rdo;&ldo;師父在上,受徒兒童童一拜。&rdo;我跪下去,看見遠處,一盞明燈悠然升起,點亮了黑夜。宛如宿命。宛如燕城的明日。亦宛如,輕塵和他的豎琴。輕塵在玉琴。七夜談 之三 《成碧》一淅淅瀝瀝的秋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天色依舊陰霾。整個燕西湖都籠罩在雨霧之中,便連船坊前的燈籠,都顯得無精打采,散發著淡淡濁光。金枝不停地挑簾往外看,焦慮道:&ldo;宮七真的會來嗎?&rdo;&ldo;他會。&rdo;我對著鏡子,將一支鳳釵cha上髮髻,這是一支很特殊的鳳釵,我花了整整一千兩銀子僱傭天下最出色的神偷從侯爺府的寶庫裡,偷出它的糙圖,又請天下第一巧匠打造了一枚一模一樣的,為此,我的計劃整整往後推遲了三個月。轉眼間,已至清秋。金枝仍是擔心,&ldo;下這麼大的雨,沒準他就不來了。&rdo;&ldo;放心吧,他一定會來的。&rdo;我按倒銅鏡,盈盈起身,提裙走到一旁的琴案旁,&ldo;每年的十月初一,他都會來這裡,七年了,沒有一年忘記。&rdo;一陣涼風吹進船艙,棉簾飛揚間,可以看見外面水天一線,並不是多麼美麗的景緻,卻因為一段傳說,而變得與眾不同--七年前,宮七公子,與他的夫人朱荇,在此初見。二宮七是個怎麼樣的人呢?在我接手這筆買賣之前,就已對他耳熟能詳。他是當今皇后的胞弟,世襲一等長樂侯,業精六藝、才備九能,少年揚名,風頭之勁無可出其右者。他不僅是世人公認的美男子,更是天下皆知的痴情郎。朱氏在大婚之夜失蹤,自那之後,宮七一直沒有再娶,派人四處尋找妻子的下落,但都杳無音信。而每年的十月初一,他都會來燕夕湖邊,等候朱荇。只要是人,多多少少都有可以被挑剔指責的地方,而他卻趨於完美,連最惡毒的人,都找不出什麼可以攻擊他的藉口。這樣的人,真是看著相當的……不順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