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第1/1 頁)

十五歲時我認識了青子，他是馬伕從外面揀來的孤兒，跟著馬伕幫我餵馬，他很聰明，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情，一邊教我騎馬一邊說給我聽。風輕輕的吹，馬慢慢的走，陽光灑在他淺茶色的頭髮上，像緞子一樣柔軟。我愛上那個頭髮柔軟的少年，為此父親大發雷霆，母親看著我抹淚，&ldo;門不當戶不對的，怎麼行呢？&rdo;我不管。我對母親說，若是你們不肯，我就跟他私奔去，到時候傳了出去，你們說說看，究竟是招個窮小子當入門女婿難聽，還是女兒跟個野小子私奔了難聽？我是從小嬌寵慣了的公主，說一不二，而且父母向來對我百依百順，我以為鬧一鬧，嚇一嚇，這次也會有求必應的……我一直一直那麼堅信著，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再也看不見青子。他去哪了？為什麼不見了？馬廝內，紅馬依舊，但那個幫我牽馬餵馬的少年，去哪了？我找啊找，怎麼找都找不到，直到無意中路過嫂嫂的房間，聽見她對哥哥說：&ldo;公公把青子給打死了，若是童童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啊。&rdo;哥哥不以為然，&ldo;她也就是一時的小姐脾性，不讓她要，她非要，放心吧，童童不可能真喜歡那小子的，等時間過去了，興趣也就淡了。&rdo;我在門外猶如五雷轟頂，一時間天旋地轉，看不清風景。後面的話就再也沒聽到。我呆呆的走回自己房間，呆呆的躺到c黃上，又呆呆的閉上眼睛。整個過程裡，沒有聲音，沒有想法，更沒有眼淚。我以為我會大哭大鬧，衝到父親面前問他為什麼要那麼殘忍，我以為我會痛不欲生，後來才知道，原來，我也可以那麼麻木，麻木到，裝作從來不知道那件事情，也從沒認識過一個叫青子的少年，繼續行屍走ròu般的活下去。而此刻，青子的臉在半空中浮現，豐潤的嘴唇開開合合，一聲聲，喚的都是--童童。五等我再醒過來時，人已在客房的c黃上。淡淡的陽光從窗欞外照進來，原來我昏迷了一夜。白衣人背對著我，坐在窗下，依舊彈著豎琴，琴音非常非常好聽，寧靜又溫暖。他道：&ldo;你醒了？&rdo;我嗯了一聲。他道：&ldo;我要去為三殿下診脈了，你，要不要一起來？&rdo;我點頭。去，當然去，我為什麼不去？我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回到這裡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報仇，這麼好的機會怎麼可能錯過？他收起豎琴，開啟房門先我而行，不知是不是錯覺，我好像聽見了他在輕輕地嘆息，嘆息裡，有著濃濃的惋惜。到得水榭，顏爍依舊氣息荏弱。白衣人親自取過一旁的藥碗喂他，他的睫毛顫了幾下，忽然抓住白衣人的手喊：&ldo;我看見了！&rdo;&ldo;冷靜。&rdo;&ldo;我真的看見了！&rdo;&ldo;我知道，但是，請你冷靜！&rdo;白衣人的袖子在顏爍面上輕輕一拂，他便重新陷入昏迷，在昏迷中喃喃喊著一個名字。白衣人轉身對我道：&ldo;我們回去吧。&rdo;我見旁邊站著四名婢女，看來這次也沒希望殺掉顏爍，因此只得作罷，跟著白衣人離開。屋外鳥語花香，人間三月，湖面波光粼粼，像是要把人一生的記憶都閃爍出來。白衣人凝望著碧藍色的湖水，忽道：&ldo;你知不知道三殿下為什麼要執意住在這裡？&rdo;因為這裡的風景最美。&ldo;你知不知道他為何久留燕城不肯回國？&rdo;因為他要鞏固疆土收買人心。&ldo;你知不知道他為何一病不起命在旦夕？&rdo;因為他在戰役中受了傷。白衣人回過頭來，目光復雜，讓人覺得哀傷。他一字字道：&ldo;那你總該聽見，他剛才呼喚的，是誰的名字。&rdo;我渾身一震，彷彿再次看見先前夢中那朝我張張合合的嘴唇，以及烙印在記憶深處的少年的臉。一股悲傷自腳底伸起，潮水般將我浸沒。&ldo;童童……童童……&rdo;顏爍喊的，也是這兩個字。可他為什麼要喊我？為什麼要住在我的住所？為什麼不回他的氏國？又為什麼久病不愈？白衣人的聲音在耳邊輕飄，彷彿來自天邊，又彷彿發自心底：&ldo;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一曲《前世鏡》，仍沒有讓你想起來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