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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長嘆一聲,點頭道:&ldo;那倒是。哎,公公什麼都好,就是人太好了,事事謙讓,導致對方越來越不把咱們放在眼裡,如此下去,日子難過……幸好畫月入宮後一直頗受寵愛,我們家,也就靠她了……&rdo;念及去年入了宮的姐姐,沉魚心中一痛,於是,場景旋轉飛逝,等再停下時,卻又是一幕鐘鳴鼎食、燈火通達,什麼都沒有變,同樣的壽星,同樣聚集如雲的賓客們,連主從坐席的順序都彷彿沒有改變,然而,姬嬰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她分明站在會場中心,但是所有的人都看不見她,他們竊竊私語著,那些話交疊著,沉沉壓進她耳裡‐‐&ldo;聽說淇奧侯今晚不會來啦。他病啦!&rdo;&ldo;我也聽說了,病的好像很厲害,已經半個多月沒上朝了。&rdo;&ldo;有打聽到是什麼病嗎?&rdo;&ldo;不清楚,只說是染了風寒,這才四月,正是春光怡人的時候,怎麼就染了風寒呢?&rdo;&ldo;聽說是因為母親病逝,太過傷心,所以才病了的。&rdo;&ldo;那就是了,淇奧侯可是個出了名的大孝子呢……&rdo;原來如此,現在是圖璧三年,父親的五十一歲壽誕,她記得自己一早就開始精心妝扮,明知女眷不得列席,那個人其實根本看不到她,但還是穿了最好看的衫子,梳了最好看的髮型,羞怯怯地躲在和去年同樣的窗戶後,眼巴巴等那人來。但是,他的位置卻一直一直空著。因為他病了,大家都說他來不了了。她好失望。而對比賓客的話題,女眷們議論的卻是另一件事情:&ldo;喂,你聽說那個關於大美人的事了嗎?&rdo;&ldo;誒?你說的可是……那個大美人?&rdo;&ldo;什麼美人?&rdo;有人好奇。嫂嫂直嘆氣:&ldo;還不是皇上又看中了一個宮女,不但寵幸了她,而且第二天就封了夫人。&rdo;&ldo;什麼?直接封為夫人?那可是比咱們貴人還高的宮銜啊!&rdo;嫂嫂憂心忡忡道:&ldo;可不是,有史以來,就沒這樣連跳十來級的封法,可把畫月氣的夠嗆。但是沒辦法,皇上執意如此,大臣們也都勸不動,據說本來薛家也是不同意,竭力反對的,結果,中郎將一見那夫人的臉,魂就飛了,再也說不出半個不字……可見那宮女的臉,禍水到了什麼地步!&rdo;&ldo;我還聽說,現在皇宮正大興土木,準備給那新夫人蓋所琉璃宮呢。&rdo;女眷們一片抽氣聲。誠然,璧自建國以來,就沒有哪個皇妃得寵到這個地步的。&ldo;物極必反,榮不久長。&rdo;嫂嫂如此斷言。她聽著那些是是非非的聲音,一顆心蕩啊蕩的,正混混沌沌之際,底下又是一陣騷動,不知誰喊了聲:&ldo;啊!淇奧侯來了!&rdo;她立刻就從視窗飛了下去,身體輕的沒有任何分量,但速度卻快的不可思議,瞬間便到了姬嬰面前。姬嬰正在府裡下人的帶引下,走進會場。而她就在他面前一尺的距離裡,他前進一步,她就倒退一步,望著他,須臾不離。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姬嬰,距離上次,正好一年。他的眉眼模樣明明在她腦海中不曾有絲毫淡去,但是,卻又不一樣了……彼時的姬嬰,丰姿雋慡,湛然若裨,笑的暖意融融,讓人覺得無論什麼時候看見這樣一個人笑,都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而今,五官依舊是原來的五官,卻已更改了截然不同的氣質,雙眼深陷,瞳滿血絲,沒有神采也沒有生氣,憔悴如斯。她尚在驚悸,父親已快步迎了過來:&ldo;侯爺病中還來,真是折煞老夫了,快請上座!&rdo;姬嬰笑了笑,遞上賀禮,禮數雖然周全,但總有一種心不在此的疏離感,等上了座,這種感覺更是明顯,有人上前敬酒,他便接過幹了,別人笑,他便也笑。姜沉魚看著看著,眼淚忽然掉了下來。她想她真是愚鈍,那麼明顯的事情,可她當年愣是沒有看出來‐‐坐在那喝酒的哪還是個人,分明是個痛苦到了極至的靈魂,在無聲的掙扎與哽咽。姬嬰一杯接一杯的喝,她看見酒水濺出來漉溼了他的衣袍,她還看見他藏在案下的另一隻手在微微的顫抖,她看見他最後推開侍從起身,踉踉蹌蹌地走進了後花園。她連忙跟過去,就見他抱著一座假山嘔吐,吐著吐著,忽然開始輕聲的笑,笑著笑著,又停下來,抬起頭,仰望著天上的月亮,默默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