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部分(第3/4 頁)
原來是剛做好的新衣新帽。穿這個參加朝廷兩年一度的重大迎賓典禮,確實合乎規矩。青雲不至於在此等大事上說假話,宋微頓時放心,只要不是霸王硬上弓逼婚就成。
頂著沉甸甸的烏絲纏金玉旒大帽子,由內侍們架著,迷迷瞪瞪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本靠在床頭假寐,等小兒子到了近前,才睜開眼,將人上下打量一番,轉頭吩咐:“李易,給六皇子弄點醒神的什物來。”
一個宮女引著李易退下去。
宋微揉揉眼睛,又搓了幾趟臉皮,愣愣瞅了皇帝半晌,終於不陰不陽開口:“爹啊,沒事別天不亮就折騰,嚇死人了知不知道?”
皇帝溫和地看著他:“爹年歲大了,又犯了老毛病,覺少。不比你年輕,少睡這片刻工夫,都跟要命似的。小隱,你便體諒爹一回罷。”
皇帝忽然這般軟款款說話,宋微大感不適,瞪直眼睛,一時接不上茬。
算起來,父子兩個自上回吵架談崩,差不多快一個月沒見了。宋微一直拿皇帝裝病脅迫自己當藉口,策劃出逃乾脆利落,其實心底何嘗不明白,皇帝這麼個歲數,又是那樣的身體底子,再裝,能裝到哪裡去。
望著那雙黯淡渾濁的眼睛,宋微清楚得很,真正面臨選擇的時候,盡孝二字,殺傷力其實有限,忠於自己的比重終歸大上那麼一點點。被皇帝這麼看著,難免心生愧疚。才對上眼神,便下意識偏頭避讓。
皇帝也不問他別的,只道:“傷好全了沒有?”
宋微趕緊回答:“好、好全了。一點皮肉小傷而已。”
皇帝轉臉去看青雲。
內侍大總管上前一步:“啟稟陛下,六殿下身上的傷確實已無大礙。”
宋微被圈在憲侯府,頓頓好吃好喝好藥,養了十來天,肩膀上的傷早已癒合,只要不使力,行動無礙。鬱悶的是從初九晚上開始,就提心吊膽,沒法踏實睡覺。昨夜被獨孤縈折騰半宿,迫切盼望白天補眠,誰知又被皇帝折騰。所謂迎賓典禮,還不知要站幾個時辰。想到這,愧疚下去幾分,煩躁不覺升了上來。
這時李易取來冰片薄荷調配的強力醒神香,宋微被燻得連打幾個噴嚏,睏意全消。李易把玉瓶塞緊,雙手呈上,請六殿下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宋微想想,典禮上打個噴嚏,總比困得太狠站不穩要強,接過去揣衣袋裡。
皇帝道:“小隱,這是塊闢毒的翠玉,掛脖子上,貼身戴著,別弄丟了。”說罷,滿臉關切祈望瞅著兒子。
宋微只得又掏出來,果然玉瓶頸上拴了根金鍊子。往脖子上一套,不長不短正好。他一個象牙佩韘掛幾年,剛掉了沒多久,正空落落不習慣。這一套上去,竟似踏實不少。皇帝因為曾經差點不明不白被毒死,著實下力氣尋得幾件防毒辟邪的寶貝,這翠玉瓶正是最為珍貴鍾愛之物。
宋微不知其來歷,然而老爹如此鄭重,也明白絕非凡品。看皇帝衝自己伸出胳膊,半天不肯放下,無奈坐在床邊,把手放到他掌心裡。
皇帝露出一絲欣慰笑容,隨即慢慢斂去,一字字語重心長:“小隱,你在外漂泊二十年,大概不容易記住,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總不肯顧惜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傷。你可曾想過,你這般任性恣意,爹爹如何憂心難過?昔聖人弟子問孝,聖人曰:‘父母唯其疾之憂’。爹爹也不指望你別的,但求你把自己看顧好,便知足了。”
宋微心說,那飛鏢難道是我自己要挨的?如果不是你逼得太子狗急跳牆,他又怎麼會拿我當活靶子?
他倒也還記得,當初自殺未遂,皇帝氣暈在當場;出逃病癒歸來,皇帝如何關心緊張。便是打馬球撞青了腿肚子,都要差專人探看一番。這回半夜遇刺,要不是多少有點人品運氣,當真交待了也不是沒可能。倘若果然如此,老頭子只怕要受不住……
雙手貼上蒼老枯澀的面板,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酸楚之意。他不困了,眼前也越發清晰。皇帝雖然順順當當說著話,那臉色在燭火映照下,卻是實打實一片灰敗,竟似縈繞著一團死氣。
罷了,但凡可以不計較的,又何必去計較。
嘴裡沒好氣道:“連個囫圇覺也不讓人睡,知的哪門子足?不就試試衣裳,去迎賓典禮上站站?犯得著天不亮把我弄來麼?提前送一趟東西,打個招呼,不就得了?”
皇帝瞥他一眼:“提前告訴你,你會來?”
宋微噎住。如果提前知道,他至少有十個八個主意將事情推託得乾乾淨淨。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