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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微眼睛往他下三路掃了掃,默不作聲,抬腳就走。瞅見藍管家守在門口替憲侯把風,狠狠斜瞪一眼。重新入席,推說頭疼,果然喝得少了。他離開這會兒,並未冷場。安王正與回紇王子談風土人情,端王則和突厥首領說吃喝玩樂,賓主和睦,其樂融融。
剛坐下屁股還沒熱,側面席上的高昌使者便湊了過來。
“啟稟休王殿下,我使團中一個小隨從,年方十三,略通文墨,臨時謅了幾句詩,以表對上邦□□欽慕歆羨之情。不知殿下可否允其冒昧獻醜,博眾位一笑,權當助興?”
宋微挑眉:“哦?你們高昌出人才啊。哪兒呢?呈上來瞧瞧。”
鹹錫禮儀之邦,科舉取士,最重文教。一聽年僅十三的高昌少年要獻詩,眾人無不興致盎然,翹首等待。要知道,上邦文化真正學到家的,一向是東南屬國。例如高麗、安南、交趾這些地方,那都是直接派人到太學來讀書考試的。西北少數民族不擅此道,自然也就不搞這套。不過若論夏化程度,在西域諸國中,確屬高昌首屈一指。
高昌使者此行肩負重任,力圖修復與鹹錫朝廷的關係,獻詩之舉,屬於相當高階且討巧的示好策略。只是這批人自視甚高,不大瞧得起其餘使團,又總覺得受了委屈,言行間時而傲嬌,時而媚賤,相當之拉仇恨。按說這一場精心準備,本該把詩獻給天子,然而沒料到皇帝待一會兒就不見人影,許久也沒回來。高昌使者怕坐失良機,只得退而求其次,獻給親王殿下。
那高昌少年不夠資格坐殿內,聞得宣召,穩步進來。宋微滿臉親切和藹,將人叫到席前,問了姓名身世,原來是高昌王的子侄輩。不問寫了什麼,先嘉獎一番。
孰料該少年卻不買賬,執意請殿下點評指教詩作。宋微眼尖,早看見他捧在手裡的絹帛,密密麻麻幾行,好幾個生僻字,也不知讀不讀得通。
心底吐槽,表面更加和顏悅色:“所謂奇文共欣賞,不如你自己誦讀給眾位殿下與大人聽聽。”
少年大受鼓舞,果然毫不客氣,朗聲念道:“萬國賀唐堯,清晨會百僚。花冠蕭相府,繡服霍嫖姚。壽色凝丹檻,歡聲徹九霄。御爐分獸炭,仙管弄雲韶。日照金觴動,風吹玉佩搖。都城獻賦者,不得共趨朝。”
唸完了,不由自主揚一揚下頜,轉眼卻巴巴地瞅著休王:“殿下,依殿下之見,拙作如何?”
宋微暗地叫苦不迭,勉強笑道:“好文采,果然佳作!哈哈……”
高昌少年好不容易得來這麼一個露臉的機會,如何肯放過。他哪裡知道,面前風流蘊藉的上邦親王,就是個繡花枕頭。執意追問:“有何不足之處,懇請殿下賜教。”
宋微急得差點出汗。在座清楚他底細的,不方便插話。有資格插話的,又未必清楚他底細,一時不知找誰救駕才好。
正當尷尬時分,忽聽旁邊安王宋霂閒閒道:“此一首五言,辭藻綺麗,對仗工整,用典精當,結末更見殷殷嚮往之意,確乎佳作。”
宋微趕緊打個哈哈:“我二皇兄文才比我好太多,他說是佳作,那就肯定是佳作了。”
不想宋霂話鋒一轉:“可惜……辭藻綺麗則已,花冠繡服之語,未免失之輕佻。對仗雖工整,卻未必工穩,如九霄對丹檻,雲韶對獸炭,均屬此類。結末句情意有是有,可也太小家子氣了。若是稚子開蒙,確乎當得佳作,若果真以詩道論,則尚未入流品。”
宋微的哈哈凝固在嘴邊,那邊高昌少年眼眶通紅,至於高昌使者,臉都綠了。
休王殿下哀嘆一聲。他就知道,壓根不該讓老二開口。
高昌少年在國中身份貴重非凡,能隨同使團來給上邦天子獻詩,就他這個年齡段而言,文才方面自然無人能及,也因此心高氣傲得很。被上邦親王把一首得意之作批得體無完膚,哪裡還忍得住,衝宋霂鞠個躬,臉漲得通紅,道:“小子自知年幼識淺,即席有感而發,未曾多加思慮。不知可否請哪位殿下或大人口占一首,也好叫小子聽聽何謂入流品之作。”
宋霂笑笑:“口占一首?這不成欺負小孩子了麼?何謂入流品,回去多讀幾本書,多念念王承度、李虛生這些當朝大家的詩,自然就知道了。”
在座鹹錫文臣都是幾十歲的成年人,誰也不可能與他一個蕃邦少年鬥詩,聞言紛紛點頭,又好意解圍:“才十三歲,能作出如此佳句,甚為難得,甚為難得啊……”
那少年豈肯罷休,傲然道:“小子在敝鄉,聞說上邦人才濟濟,俊賢群集,想必如我這般年紀,比我才高學富者不可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