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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主要從初五賓客弔唁開始,初一到初四,是家人守靈的時間。即使大戶人家,在此期間,也不做大規模法事喪儀,通常由幾個道士誦經以安魂魄,幾個挽郎唱曲寄託哀思,雙方輪流來,陪伴主家守靈者熬過通宵。
宇文府靈堂內,誦經人乃是青霞觀的道姑。宇文老夫人雖說一品誥命,但玄青上人公主之尊,出殯當日前來走一趟,已是莫大的榮耀。故而此刻在場的,不過最普通的弟子。
宋微帶了兩個小學徒,與道姑們遙遙相對而坐。
入夜,宇文府上凡是能來的都聚集到靈前,跪坐守候。宋微在佇列中看到了有過一面之緣的宇文二爺,還在孫輩中看到了獨孤縈和獨孤蒞。他們都沒注意到他,當然,哪怕注意到了,也多半認不出來。獨孤蒞身邊跪著個比他略小的男孩,猜測該是沒見過面的憲侯庶子獨孤蒔。
宋微沒想到這麼快就能遇見獨孤家的人。他不知道,重陽節後,皇帝對憲侯惱恨非常又無可奈何,再次把人發配到北郊練兵,不但提出一系列難以完成的刁難式要求,還命令他不許出北郊軍營一步,等於禁足懲罰。如此一來,獨孤兄妹只得無限期寄居在外祖家中,倒是及時給外祖母送了終盡了孝。
到得後半夜,女人孩子,包括上了年歲有地位的老僕,都下去休息了。男丁們排班守夜,頭一晚自然該長子宇文皋堅持到底。
宋微白天根本沒睡夠,但他心裡有事,因此也就不犯困。為了避免自己胡思亂想,輓歌唱得十分用心。道姑們唸經的時候,腦子也不停歇,默默琢磨唱詞。他做什麼都喜歡搞點自由發揮,輓歌唱出名後,請常記的師傅們專門替自己編了個唱詞本子,將那些古奧難懂的都剔除掉,把通俗易懂,琅琅上口的分類整理,以便記憶。除去通行的歌曲,人家死了爹媽他就唱父母恩,死了伴侶他就唱夫妻情,每每唱得主家痛哭流涕,情緒發洩淋漓盡致,事後倍覺物超所值。
這時看宇文皋扶棺而坐,容色哀慼至極,似乎喪母之痛難以承受。想起自己記憶裡從未出現過的親孃,含辛茹苦的養母,長到二十多才打照面的親爹,覺得成國公大人比起野草一樣的六皇子,實在不知幸福多少。
忽然想到唱詞中最難背的一篇,當初為了搞通意思費了不少力氣。搞通之後就覺得實在合適,忍痛記住。此情此景,但覺非此詩不足以表情達意,雙手搭在膝頭,輕拍幾下,慢慢唱起來。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
哀哀父母,生我勞瘁。
無父何怙,無母何恃。
出則銜恤,入則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拊我畜我,長我育我。
顧我復我,出入腹我。
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 ……”
宋微唱歌是天生的本事,絕無裝腔作勢之態,自有深情在其中。平日裡唱輓歌,從來不曾像其他挽郎,主人還沒哭,唱歌的人先哀嚎抹淚。他一般沒有太多表情變化,純以詞曲動人,低緩深沉,層層遞進,聲聲蓄勢,令聞者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不料這一回卻異於平時。一曲《蓼莪》唱到末尾,宇文皋身為執掌朝政的重臣,年歲已逾不惑,儘管心中哀絕,到底控制住了沒有掉淚。宋微唱罷最後一個字,忽然哽住。低頭時淚珠成串滾落,頭一遭比死了人的主家還要失態難過。
悄悄吸溜幾下鼻子,自我反思不夠專業敬業。身為頭牌挽郎,不能把人唱哭,豈非浪得虛名?心想大概歌詞太高雅,過分含蓄委婉,不便於直抒胸臆,莫如換個通俗些的。
歇了片刻,開始唱時下最流行的《遊子吟》。
果然,這首唱完,宇文大人眼眶紅得更厲害了,扶著棺木的手臂不停顫抖。
宋微覺得自個兒心裡那股難受勁湧動得越發厲害,好似亟待隨著歌聲破喉而出。趁熱打鐵,開口唱起了下一首:
“停車茫茫顧,困我成楚囚。
感傷從中起,悲淚哽在喉。
慈母方病重,欲將名醫投。
車接今在急,天竟情不留!
母愛無所報,人生更何求!”
這幾句端的直接戳中當事人心窩,成國公大人猛然趴在母親棺木上,痛哭失聲。陪同服侍的僕人趕忙上來攙扶勸慰,結果哭成一團。對面的道姑們也念不下去經了,一個個垂首抹淚。
宋微這時候跟著掉眼淚,就一點兒也不顯得不專業了。他心裡那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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