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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彌生娶了他的血卻沒有走，只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讓他感到害怕。

像是憤怒，又像是迷茫，又或者是別的什麼。

然後他對他說了一句話，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對他再次說話。

“為什麼我吃了你那多肉和血卻還是老了？”

於是，他這才發現在不知不覺間，歲月已經如同不留情的刻刀，在對方的身體上刻下了一輪又一輪的印記。

“我說了，我不是妖。”他平靜的說，一如這麼多年每一次說出這句話時一樣。

然而正是這一句話，在一瞬間激怒了對方，彌生的臉在一剎那扭曲了，他撲了過來。

“胡說，你不是，那你為什麼不會死也不會老？”他的指甲刺進他的肉裡，生生在他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來，“還是說，難道真的非要吃了你的心才行？”

這一句話，他沒有回答，因為這麼多年，他早就明白了對方說這些並不需要他回答，他不過是在自言自語罷了。

在他看來，彌生他，這麼多年，早就瘋了。

突然，彌生撕開了他身上的衣服，那衣服還是當年他離開山上的時候穿的，鮮紅的慶衣——為了第二天他的成人儀式準備的。

彌生的眼神有一瞬的朦朧，又有一瞬的瘋狂，他低喃著什麼，向著他俯身過來，於是他這才聽清。

他在說：這麼美，這麼年輕，為什麼我不行？

對方的手在他身上撫摸遊走，讓他感到恐慌，他不由低聲嘶叫起來，像是瀕臨死亡威脅的獸。

“滾開，彌生！”

但是，對方依舊在撕扯他的衣服，絲毫不把他的反抗放在眼裡，然後，他感覺什麼溼濡的東西落在了他的面板上，就像是陰冷地窖裡的蟲子在身上蠕動爬行，他尖聲喊叫起來，揮舞著手，想要揮開那些蟲子，可是它們更加瘋狂的爬上了他的身體。

最後，他在那一刻絕望的在心中吶喊：誰來救救我，誰都可以。

於是，他終於聽見黑暗中隱藏著的那些獸低低得逞的笑，它們歡欣鼓舞，蠢蠢欲動。

【那麼，你想要汙濁的活下去，還是，乾淨的死去再重生？】

他聽見有什麼聲音在心中低低的沉鳴，那個聲音彷彿從久遠的時候就已經在他心裡迴盪。

【抉擇吧——】

他聽見對方這樣說，於是他毫不猶豫的呼喊出聲，終於伸出手，向著對方黑暗中伸出的利爪。

我選擇乾淨的死去，即使是痛苦的，我也要乾淨著的……

那黑暗中窺視的獸們在一剎那破籠而出，低下頭撕碎了他的身體。

…………………

他失去了知覺，在黑暗裡沉浮許久，終於感覺到了一點點的溫暖，然後他睜開了眼，聽見山間的鳥在樹枝間鳴唱，陽光穿透樹梢，像是蝴蝶一樣穿過本家的窗落在他的臉上，時光彷彿只是一個剎那，又好像過了久遠。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不再是少年的無力，顯得那樣骨節分明，雪白的衣袖滑落下去，露出手臂上紅色的圖騰，於是他知道，那幾年的一切都不是一場夢。

但是，誰又能說人生就不是一場夢？

後來，他終於見到了他的母親，那個從前清冷美麗的女人這幾年變得憔悴，露出一種女子特有的楚楚可憐。

她問他，這麼多年是不是終於明白了，於是他反問，當年她是不是也已經預料到了這些，她說：本家的人多少都有一些類似的經歷，也不必把它當作什麼必須耿耿於懷的東西，因為這本來就是世人對於他們這一族的看法。

時間的停駐往往帶來的並不是永恆的幸福，隨之而來的，反而是欺騙，憎恨，厭惡，懷疑，嫉妒，慾望，和貪婪。

他終於可以獨自下山了，可是他也再也沒有下過山了。

他一直在靜靜的等待，他知道，有一個人一定會來，在山林的溪澗裡再一次洗紅豔豔的山茶花，但是這一次，他會逃離，不再被抓住。

然後，又是許多年過去了，家族裡許多活了很久的人逐一瘋掉或者自殺，其中也包括他的母親，他從來不知道那個清冷美麗的女人也會選擇這樣結束自己的一生。

他還記得她死時候的模樣，蒼白、美麗、冰冷，而就在她死去的那個冬天，漫山的梅花在一剎那開放，美麗得就像是她的魂魄經過山間留下的清香。

再然後，多少年過去了，在他以為自己也會瘋掉的時候，他終於又遇見了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