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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背上流著血,也不知道是哪兒受了傷,我的手指也直哆嗦,不過我終於解開了她的安全帶,我問她:“你能不能開門?”
她用力扣著門鎖,大約是真被嚇壞了,我半傾過身子跟她一起用勁,副駕那側的車門終於被開啟了,雨水唰唰的直灌進來,這時候後頭白光一閃,竟然是一部車子正在飛速的駛近,我甚至已經能聽見輪胎颳起雨霧的聲音。
江惠還沒有發現,在電光火石的那一剎那,我本能的用力將她推出車外。我隱約聽見江惠叫了一聲,那輛車終於發現了前方異常的情況,剎車聲幾乎是和著撞擊聲同時響起來,我被劇烈的衝撞再次撞向了前方,這次沒有安全帶和安全氣囊保護,我整個人都被撞得從破爛的擋風玻璃裡飛出去。
我失去了意識。
我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我躺在救護車上,有人攥著我的手,死也不肯放,攥得我的手生疼生疼。我也不止手疼,疼痛像是從血脈中滲透出來,全身沒有一個地方,不是錐心刺骨般的疼。醫生焦慮的聲音像是在很遠的地方。我下意識想要睜開眼睛,可是無論如何努力,連轉動一下眼珠都不能,我想這回我可是真的要死了。
夢裡有浮光掠影似的片段,我第一次夢見程子良,他問我:“七巧,你為什麼這樣做?”
我在夢裡笑著說:“因為我特別特別恨你。”
我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事,可是很快程子良就不見了,我獨自坐在一幢陌生的房子裡,我看見蘇悅生,他臉上的表情冷得像萬年寒冰,然後他一抬手,就給了我一耳光。那一耳光打得我痛極了,我滿心屈辱,出了屋子開車衝了出去,那條山路又黑又長,無數陡彎,一圈圈的轉下去,我滿心憤懣,恨不得死了才好。車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兩側幢幢的樹影飛快的從窗外掠過,雪亮的燈柱照著前面的路,我幾乎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跳得那樣急那樣重,我真恨不得死了才好。最後一個又長又急的彎道我沒有能轉過去,車子失控撞在了樹上。
我夢見自己躺在手術檯上,醫生嗡嗡的說著話,冰冷的血漿滴注進我的體內,無處不痛,我實在抵抗不住,再次昏睡過去。
我像是回到十八歲,剛剛結束高考。天氣熱得像是天上有火要落下來,整座城市都被包裹在滾滾熱浪中。我眼睛腫得像桃子,因為我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陳明麗跳樓自殺了。
所有人告訴我這個訊息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考試分數是很重要,過去十幾年的人生裡,我和身邊所有的人幾乎都被這唯一的標準衡量著。考不好就是天塌下來的大事,連我這樣的壞學生,都成天盼著自己運氣好可以多考幾分。
誰說分數沒有用處?
再有錢,怎麼比得上做一個老師喜歡、同學羨慕的優秀學生更風光?
我最後一次去高中校園,到班主任那裡填志願表,在那裡遇見好幾個同學,大家嘰嘰喳喳說笑著,沒有人提起陳明麗。我的成績大約只能上個三本,但班主任仍舊很熱情,這種熱情是過去幾年裡從來不曾有過的,她笑眯眯地說:“好好填志願,挑個好專業,以後到大學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當時一定是掉了眼淚,因為我記得自己從老師辦公室出來,抬頭看看,操場外的半邊天空都是紫色的晚霞。我獨自一個人爬上單槓,坐在那裡看著夏日的夕陽一點點落下去,成團的蚊子飛舞,嗡嗡嚶嚶的響著。我想起陳明麗,想起有無數個黃昏,我和陳明麗手牽著手,在操場裡轉圈。在操場散步是緊張的高三生活的主要調劑,她背英語單詞,也督促著我背。而我一邊背一邊走神胡思亂想。蚊子太多了,因為校園裡環境好,花草樹木太多,陳明麗總是憧憬的說,那些百年大學名校裡,有著無數參天巨樹,有的有山,有的有湖,有的有塔,風景美麗極了。
那時候我們總是在想像,大學就是另一個世界了。可以不用每天24小時學習,不用每天眼睛一睜就有做不完的模擬卷,永遠不用再那麼辛苦的學習、考試。
天色終於暗下來,夜幕降臨,月亮還沒有升起來,西邊的夜幕上有一顆大星,襯著深藍紫絨似的夜幕,漂亮的像假的。如果陳明麗在,她一定會說出很多文縐縐的話來感嘆這麼漂亮的星星,可是世界這樣美好,陳明麗卻再也看不見了。
我一個人在單槓上坐了好久,身上被咬了無數個紅疙瘩。幾天後我去殯儀館參加陳明麗的葬禮,鼻尖上還有一個又痛又癢的紅包。
我在陳明麗的葬禮上再次見到程子良,他穿一身黑,神色肅穆,帶來一捧雪白的花,我從來沒見過那種花,他將花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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